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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孔荀列传 原文 第5节

及帝都许,以彧为侍中,守尚书令。操每征伐在外,其军国之事,皆与彧筹焉。彧又进操计谋之士从子攸,《魏志》,荀攸字公达。太祖素闻攸名,与语大悦,谓彧曰:“公达非常人,吾得与计事,天下当何忧哉?”及钟繇、郭嘉、《魏志》,嘉字奉孝,颍川人也。戏志才,筹画士也,太祖甚器之,早卒。太祖与彧书曰:“自志才亡后,莫可与计事者。汝、颍固多奇士,谁可以继之?”彧荐嘉,召见论天下事,太祖曰:“使孤成大业者,必此人也。”陈群、杜袭、袭字子绪,颍川人。荀彧荐袭,太祖以为丞相军谋祭酒,魏国建,为侍中。司马懿、戏志才等,懿字仲达,即晋宣帝。皆称其举。唯严象为杨州,三辅决录曰:“象字文则,京兆人。少聪博有胆智,为杨州刺史。后为孙策庐江太守李术所杀。”韦康为凉州,后并负败焉。康字元将,京兆人。父端,从凉州牧征为太仆,康代为凉州刺史,时人荣之。后为马超所围,坚守历时,救军不至,遂为超所杀。

袁绍既兼河朔之地,有骄气。而操败于张绣,《魏志》,张绣在南阳降,既而悔之,而复反。操与战,军败为流矢所中。绍与操书甚倨。陈琳为绍作檄书曰:“操祖父腾饕餮放横,父嵩乞丐携养,操赘阉遗丑。”并倨慢之词也。操大怒,欲先攻之,而患力不敌,以谋于彧。彧量绍虽强,终为操所制,乃说先取吕布,然后图绍,操从之。三年,遂擒吕布,定徐州。

五年,袁绍率大觿以攻许,操与相距。绍甲兵甚盛,议者咸怀惶惧。少府孔融谓彧曰:“袁绍地广兵强,田丰、许攸智计之士为其谋,《先贤行状》:“丰字元皓,钜鹿人。天姿瑰杰,权略多奇。”许攸字子远。审配、逢纪尽忠之臣任其事,配字正南,魏郡人。忠烈慷慨,有不可犯之色。绍领冀州,委配腹心之任。《英雄记》曰:“纪字元图。初,绍去董卓,与许攸及纪俱诣冀州,绍以纪聪达有计策,甚信之。”颜良、文丑勇冠三军,统其兵,殆难克乎?”彧曰:“绍兵虽多而法不整,田丰刚而犯上,许攸贪而不正,审配专而无谋,逢纪果而自用,颜良、文丑匹夫之勇,可一战而擒也。”后皆如彧之筹,事在《袁绍传》。

操保官度,官度,即古之鸿沟也。于荥阳下引河东南流,其所保处在今郑州中牟县北官度口是也。与绍连战,虽胜而军粮方尽,书与彧议,欲还许以致绍师。致犹至也。《兵法》曰:“善战者,致人不致于人。”彧报曰:“今谷食虽少,未若楚汉在荥阳、成皋闲也。是时刘项莫肯先退者,以为先退则埶屈也。高祖与项羽于荥阳、成皋闲,久相持不决,后羽请鸿沟以西为汉而退,高祖遂乘羽,败之垓下,追杀之。公以十分居一之众,言与绍众寡相悬也。画地而守之,言画地作限隔也。邹阳曰:“画地而不敢犯。”搤其喉而不得进,已半年矣。搤音厄。搤谓捉持之也。情见埶竭,必将有变,此用奇之时,不可失也。”操从之,乃坚壁持之。遂以奇兵破绍,绍退走。封彧万岁亭侯,邑一千户。

六年,操以绍新破,未能为患,但欲留兵卫之,自欲南征刘表,以计问彧。彧对曰:“绍既新败,众惧人扰,今不因而定之,而欲远兵江汉,若绍收离纠散,纠,合也。乘虚以出,则公之事去矣。”操乃止。

九年,操拔邺,自领冀州牧。有说操宜复置九州者,以为冀部所统既广,则天下易服。操将从之。彧言曰:“今若依古制,是为冀州所统,悉有河东、冯翊、扶风、西河、幽、并之地也。公前屠邺城,海内震骇,各惧不得保其土宇,守其兵众。今若一处被侵,必谓以次见夺,人心易动,若一旦生变,天下未可图也。愿公先定河北,然后修复旧京,南临楚郢,责王贡之不入。天下咸知公意,则人人自安。须海内大定,乃议古制,此社稷长久之利也。”操报曰:“微足下之相难,所失多矣!”遂寝九州议。

十二年,操上书表彧曰:“昔袁绍作逆,连兵官度,时众寡粮单,图欲还许。尚书令荀彧深建宜住之便,远恢进讨之略,恢,大也。起发臣心,革易愚虑,坚营固守,徼其军实,徼,邀也,音古尧反。遂摧扑大寇,济危以安。绍既破败,臣粮亦尽,将舍河北之规,改就荆南之策。彧复备陈得失,用移臣议,故得反旆冀土,《左传》:“南辕反旆。”杜预曰:“军门前大旗。”克平四州。谓冀、青、幽、并也。向使臣退军官度,绍必鼓行而前,鼓行谓鸣鼓而行,言无所畏也。敌人怀利以自百,各规利,人百其勇也。臣众怯沮以丧气,沮,止也。有必败之形,无一捷之埶。捷,胜也。复若南征刘表,委弃兖、豫,饥军深入,逾越江、沔,沔即汉水也。孔安国曰:“汉上为沔。”利既难要,将失本据。而彧建二策,以亡为存,以祸为福,谋殊功异,臣所不及。是故先帝贵指纵之功,薄搏获之赏;搏,击也。高祖既杀项羽,论功行封,以萧何为最,功臣多不服。高祖曰:“诸君知猎乎?夫猎追杀兽者,狗也,而发纵指示兽者,人也。诸君徒能追得兽耳,功狗也。至如萧何,发指示,功人也。”“纵”或作“踪”,两通。古人尚帷幄之规,下攻拔之力。张良未尝有战斗功,高帝曰:“运策帷幄中,决胜千里外,子房功也。”自择齐三万户以封之。原其绩效,足享高爵。而海内未喻其状,所受不侔其功,侔,等也。臣诚惜之。乞重平议,增畴户邑。”《前书》曰:“复其后代,畴其爵邑。”《音义》曰:“畴,等也,使其后常与先人等也。”彧深辞让。操譬之曰:“昔介子推有言:‘窃人之财,犹谓之盗。’《左传》介子推,晋文公臣。况君奇谟拔出,兴亡所系,可专有之邪?操不专功,欲分之于彧也。虽慕鲁连餮高之夡,《史记》曰,赵欲尊秦为帝,鲁连止之,平原君乃欲封鲁连。连笑曰:“所贵于天下之士,为人排患释难解纷而无取也。即有取者,是商贾之士也,而连不忍为也。”将为圣人达节之义乎!”《左传》曰:“圣达节,次守节。”于是增封千户,并前二千户。又欲授以正司,彧先守尚书令,今欲正除也。彧使荀攸深自陈让,至于十数,乃止。操将伐刘表,问彧所策。彧曰:“今华夏以平,荆、汉知亡矣,可声出宛、叶而闲行轻进,以掩其不意。”操从之。会表病死。《魏志》,操如彧计,表子琮以州逆降。

十七年,董昭等昭字公仁,济阴人也。欲共进操爵国公,九锡备物,《礼含文嘉》曰:“九锡一曰车马,二曰衣服,三曰乐器,四曰朱户,五曰纳陛,六曰虎贲百人,七曰斧钺,八曰弓矢,九曰秬鬯,谓之九锡。锡,与也,九锡皆如其德。”《左传》曰:“分鲁公以大路大旗,夏后氏之璜,封父之繁弱,祝宗卜史,备物典策。”密以访彧。彧曰“曹公本兴义兵,以匡振汉朝,虽勋庸崇著,犹秉忠贞之节。君子爱人以德,不宜如此。”事遂寝。《礼记》曰“君子之爱人也以德,细人之爱人也以姑息”也。操心不能平。会南征孙权,表请彧劳军于谯,因表留彧曰:“臣闻古之遣将,上设监督之重,下建副二之任,《史记》,齐景公以田穰苴为将军,捍燕。苴曰:“臣素卑贱,擢之闾伍之中,加之大夫之上,士卒未附,百姓不信,权轻,愿得君之宠臣,国之所尊,以监军,乃可。”景公许之,使庄贾往。即监督之义也。所以尊严国命,谋而鲜过者也。《左传》曰:“谋而鲜过,惠训不倦。”臣今当济江,奉辞伐罪,宜有大使肃将王命。文武并用,自古有之。使持节侍中守尚书令万岁亭侯彧,国之重臣,德洽华夏,既停军所次,便宜与臣俱进,宣示国命,威怀丑虏。军礼尚速,不及先请,臣辄留彧,依以为重。”书奏,帝从之,遂以彧为侍中、光禄大夫,持节,参丞相军事。至濡须,濡须,水名也,在今和州历阳县西南。《吴录》曰:“孙权闻操来,夹水立坞,状如偃月,以相拒,月余乃退。”彧病留寿春,寿春,县,属淮南郡,今寿州郡也。操馈之食,发视,乃空器也,于是饮药而卒。时年五十。《献帝春秋》,董承之诛,伏后与父完书,言司空杀董承,帝方为报怨。完得书以示彧,彧恶之,隐而不言。完以示其妻弟樊普,普封以呈太祖,太祖阴为之备。彧恐事觉,欲自发之,因求使至邺,劝太祖以女配帝。太祖曰:“今朝廷有伏后,吾女何得配上?”彧曰:“伏后无子,性又凶邪,往尝与父书,言词丑恶,可因此废也。”太祖曰:“卿昔何不道之?”彧阳惊曰:“昔已尝为公言也。”太祖曰:“此岂小事,而吾忘之!”太祖以此恨彧,而外含容之。至董昭建魏公议,彧意不同,欲言之于太祖,乃赍玺书犒军,饮飨礼毕,彧请间,太祖知彧欲言,揖而遣之,遂不得。留之,卒于寿春。帝哀惜之,祖日为之废燕乐。祖日谓祭祖神之日,因为燕乐也。《风俗通》曰:“共工氏子曰修,好远游,祀以为祖神。汉以午日祖。”谥曰敬侯。明年,操遂称魏公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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