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酷吏列传 原文 第3节

其冬,司徒刘郃与球议收案张让、曹节,节等知之,共诬白郃等。语已见《陈球传》。遂收球送洛阳狱,诛死,妻子徙边。

王吉者,陈留浚仪人,中常侍甫之养子也。甫在《宦者传》。吉少好诵读书传,喜名声,而性残忍。以父秉权宠,年二十余,为沛相。晓达政事,能断察疑狱,发起奸伏,多出觿议。课使郡内各举奸吏豪人诸常有微过酒肉为臧者,虽数十年犹加贬弃,注其名籍。专选剽悍吏,击断非法。若有生子不养,即斩其父母,合土棘埋之。凡杀人皆磔尸车上,随其罪目,宣示属县。目,罪名也。夏月腐烂,则以绳连其骨,周遍一郡乃止,见者骇惧。视事五年,凡杀万余人。其余惨毒刺刻,不可胜数。郡中惴恐,惴,惧也,音之瑞反。莫敢自保。及阳球奏甫,乃就收执,死于洛阳狱。

论曰:古者敦庬,善恶易分。《左传》申叔时曰:“人生敦庬,和同以听。”杜预注云:“敦庬,厚大也。”至于画衣冠,异服色,而莫之犯。《白武通》曰:“画象者,其衣服象五刑也。犯墨者蒙巾,犯劓者以赭著其衣,犯髌者以墨蒙其髌处而画之,犯宫者杂扉,犯大辟者布衣无领。”墨,黥面也。叔世偷薄,《左传》曰:“叔向曰:‘三辟之兴,皆叔代也。’”叔代犹末代也。偷,苟且也。本或作“渝”。渝,变也。上下相蒙,《左传》介之推曰:“下义其罪,上赏其奸,上下相蒙,难与处矣。”蒙,欺也。德义不足以相洽,化导不能以惩违,遂乃严刑痛杀,随而绳之,致刻深之吏,以暴理奸,倚疾邪之公直,济忍苛之虐情。汉世所谓酷能者,盖有闻也。皆以敢捍精敏,巧附文理,风行霜烈,威誉諠赫。与夫断断守道之吏,何工否之殊乎!《尚书》曰:“如有一介臣,断断猗。”孔安国注云:“断断猗然专一之臣也。”故严君蚩黄霸之术,《前书》严延年为河南太守,严刑峻罚。时黄霸为颍川太守,以宽恕为化,郡中亦平,屡蒙丰年,凤皇屡集。上下诏称扬其行,加金爵之赏。延年素轻霸为人,及比郡为守,褒赏反在己前,心内不服。河南界中又有蝗,府丞狐义出行蝗,还见延年。延年曰:“此蝗岂凤皇食邪?”密人笑卓茂之政,《茂传》曰:“初茂到县,有所废置,吏人笑之。”猛既穷矣,而犹或未胜。然朱邑不以笞辱加物,《前书》曰:“朱邑以爱利为行,未尝笞辱人。”袁安未尝鞫人臧罪,《安传》曰“安为河南尹,政号严明,然未曾以臧罪鞫人”也。而猾恶自禁,人不欺犯。何者?以为威辟既用,而苟免之行兴;辟,法也,音频亦反。仁通道孚,故感被之情著。《左传》曰:“小信未孚。”杜预注云:“孚,大信也。”此言仁信之道,大信于人。苟免者威隙则奸起,感被者人亡而思存。若子产卒,仲尼闻之,曰“古之遗爱也”。由一邦以言天下,则刑讼繁措,可得而求乎!

赞曰:大道既往,刑礼为薄。《老子》曰:“大道废,有仁义。”又曰:“礼者,忠信之薄而乱之始。”斯人散矣,机诈萌作。《论语》曾子曰“上失其道,人散久矣,如得其情,则哀矜而勿喜”也。去杀由仁,济宽非虐。《论语》曰:“善人为邦百年,亦可以胜残去杀。”此言用仁德化人,人知礼节,可以无杀戮也。《左传》曰:“宽以济猛,猛以济宽。”言政宽则人慢,故须以猛济之,非故为暴虐也。末暴虽胜,崇本或略。《春秋繁露》曰:“君者,国之本也。夫为国,其化莫大于崇本。崇本则君化若神,不崇本则无以兼人。”此言酷暴为政化之末,虽得胜残,而崇本之道尚为略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