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学666 » 《品花宝鉴》 > 第二回 魏聘才途中夸遇美 王桂保席上乱飞花 > 第3节

第二回 魏聘才途中夸遇美 王桂保席上乱飞花 第3节

嗣元道:“又一日,先生出了一个做起讲的题、题、题目,是‘先生何将之’。家兄就、就、就将‘牛何之’做了起头。先、先生拿笔叉、叉、叉了几叉,痛骂了一顿。”这一番说得嗣徽羞忿难耐,便在屋子里乱踱起来,说道:“屁话,屁话!”便起身告辞。王恂也恐他们弟兄斗气,不便挽留,同仲清送了出来。

刚到二门口,可巧碰见孙亮功进来。孙氏兄弟站在一边,王恂、仲清上前见了礼。亮功问道:“客到齐了么?”王恂道:“没有。”仲清看亮功,虽是个紫糖色扁脸塌鼻子,但五官端正,又有了几根胡须,比两位贤郎好看多了。亮功正要与他儿子说话,适值王桂保进来,见了亮功并王恂、仲清,也站在一边。亮功看看桂保,对他儿子说道:“你们回去不要说什么。”嗣徽兄弟会意答应,于是亮功即拉了桂保进去。仲清、王恂送了他弟兄出门,进来大家换了衣裳,在书房内晚饭,对酌闲谈。

王恂道:“我们这两位舅兄,真可入得《无双谱》的。”仲清道:“为什么同胞兄妹,丝毫不像?假使尊夫人生了这样嘴脸,那就够你受罪了。”王恂笑道:“幸亏内人是如今这位岳母生的。你不晓得,我们还有个大姨子在家,是个天老,一头的白发,那是不能嫁人的,差不多有三十岁了。”仲清问道:“听得令岳母泼妒异常,未知果否?”王恂道:“这个醋劲儿却也少有的。”且按下这边。

却说孙亮功同了桂保进来,见过主人。不多一刻,客已全到,便安起席来。这些客都是文辉同年,论年纪孙亮功最长,因系姻亲,便让兵部员外 [兵部员外——官名。] 杨方猷坐了首席,对面是光禄寺少卿周锡爵,监察御史 [监察御史——官名。] 陆宗沅坐了第三席,孙亮功坐了第四席,文辉坐了主席。桂保斟了一巡酒,杨方猷命他入席,对着王文辉坐了。文辉问他哥哥兰保为什么不来。桂保道:“今日本都在怡园逛了一天,徐老爷知道这里请客,才打发我来的。兰保、宝珠、蕙芳、漱芳、玉林都还没有散,只怕总要到四五更天才散呢。”文辉道:“这徐度香也算人间第一个快乐人了。”陆宗沅道:“听说他这个怡园,共花了五十多万银子才造成。”杨方猷道:“本来地方也大,也造得过于精致。”文辉道:“我前月逛了一天,还没有逛到一半。”桂保道:“我们今日逛了‘梅崦’与‘东风昨夜楼’两处,这两处就有正百间屋子,实在造得也奇极了,几乎进去了出不来。”孙亮功道:“你应该打个地洞,藏在里头!”说得大家都笑。桂保道:“你会骂人!”便斟了一大杯酒来罚他。亮功始不肯喝,桂保要灌,便也喝了。

上了几样菜,文辉道:“这样清饮无趣,蕊香,你出个令罢。”桂保道:“打擂最好,什么都放得进去。”孙亮功道:“完了,把个令祖宗请了来了!”文辉命人取了六个钱来,周锡爵道:“这杯分个大小才好。”杨方猷道:“我们两个一杯三开罢。”陆宗沅道:“未免太少些。你们一杯两开,我们都是一杯一开如何?”俱各依允。桂保伸出一个拳来,问文辉吃多少杯。文辉道:“不必累赘,我们六个人,竟以六杯为率,不必增减,准他一杯化做几杯就是了。也没有闷雷霹雷,哪个猜着,就依令而行,最为剪截。”

桂保便问杨方猷道:“第一杯怎样喝?”杨方猷道:“一杯化作三杯,找人划拳。”又问孙亮功:“第二、三杯怎样喝?”亮功道:“两杯都装作小旦敬人。”周锡爵道:“我们这样的胡子,倒有些难装。”亮功道:“只要做作得好,便有胡子也不妨。”桂保又问陆宗沅道:“第四杯呢?”陆宗沅道:“把瓜子抓一把,数到谁就是谁。”桂保道:“这杯便宜了。”又问周锡爵道:“五、六两杯行什么令?”周锡爵道:“两杯化作六杯,花字飞觞。”桂保先问文辉道:“几个?”文辉道:“一个。”顺手便问亮功道:“几个”?亮功伸着两指道:“就是两个。”桂保笑道:“好猜手,一猜就着!”放开手看时,正是两个。遂取了三个杯子,斟满了酒,放在亮功面前。亮功道:“这是杨四兄的令,就和你豁。”杨子猷道:“我是半杯,说过的。”亮功道:“豁起来再讲。”可可响了三响,亮功输了三拳,便道:“今日拳运不佳,让了你罢。”第二、三杯即系亮功自己的令,便道:“这装小旦倒是作法自弊了。也罢,让我来敬两个人。”即站起来,左手拿了杯酒,右手掩了胡子,把头扭了两扭,笑眯眯软腰细步的走到杨方猷面前,请了一个安,娇声娇气的道:“敬杨老爷一杯酒,务必赏个脸儿!”说着把眼睛四下里飞了一转,宛然“联锦班”内京丑谭八的丑态,引得合席大笑,桂保笑得如花枝乱颤。杨方猷只得饮了一杯。

孙亮功掐了一枝梅花插在帽边,又取了一个大杯,捻手蹑脚的走到陆宗沅面前,斟了酒道:“陆都老爷是向来疼我的,敬你这一杯!”陆宗沅道:“这大杯如何使得?”孙亮功道:“想来都老爷是要吃皮杯的。”说罢,呷了一口,送到宗沅嘴边。宗沅站起来笑道:“这个免劳照顾!”大家狂笑起来。亮功忍不住要笑,酒咽不及,喷了陆宗沅一脸,众人一发哄堂大笑,陆宗沅忙要水净了脸。

第四杯是数瓜子令。亮功抓了一把,数一数是二十五粒,恰好数到自己,陆宗沅道:“这个极该!”第五、六杯是飞花令,孙亮功看着桂保道:“岂宜重问后庭花。”数一数,又是自饮。亮功道:“晦气!我改一句吧。”众人道:“这个断使不得,改一句罚十杯!”桂保斟了一杯酒道:“请孙老爷‘后庭花’饮酒。”众人重新又笑。亮功把桂保拧了一把,也喝了。

下手是王文辉飞觞。桂保把嘴向孙亮功一呶,文辉会意,便道:“桃花细逐杨花落。”轮应陆宗沅、孙亮功各一杯。陆宗沅因亮功喷了他酒,便道:“无可奈何花落去。”接着杨方猷便道:“索性一总喝两杯罢。”亮功道:“很好,你说罢。”杨方猷道:“笑隔荷花共人语。”桂保斟了两杯,孙亮功喝了。

轮着桂保飞花,想了一想,说道:“好将花下承金粉。”数到又是亮功,众人说:“好!”亮功道:“不好,不好,这句是杜撰的,不是古人诗。”桂保道:“怎么是杜撰?现在是陆龟蒙的诗。”周锡爵道:“不错的,你不能不喝这杯。”亮功道:“他想了半天,有心飞到我的。他若能随口说两句,飞着我,我就喝。”桂保道:“真么?你不要赖!”亮功道:“不赖,不赖。”桂保一连说了三句,道:“月满花香记得无,漱齿花前酒半酣,楼上花枝笑独眠。”众人拍手称妙。亮功无法,倒饮了三个半杯。

末一杯是周锡爵,说道:“飞花寂寂燕双双。”亮功道:“你们好么,大家齐心都叫我一个人喝酒!”要周锡爵代喝,周锡爵不肯。亮功道:“我再装作小旦奉敬如何?”周锡爵笑道:“饶了我吧,我代喝就是了!”说得大家又笑。桂保笑道:“这个飞花不公,我有一个飞花最公道。”便将几朵梅花揉碎了,放在掌中,说道:“我一吹,落到人身上,都要喝的。”亮功嘻着嘴,望着桂保道:“很好,你且试吹一吹,不知落到谁。”桂保故意往外一望,说道:“孙老爷家里打发人来了!”亮功扭转脸去望时,桂保对着他脸一吹,将些花瓣贴得他一脸。亮功酒多了出汗,因此花瓣粘住了,一瓣还吹进了鼻孔,打了一个喷嚏,惹得众人大笑。

陆宗沅道:“这个花脸好,不用上粉!”孙亮功连忙抹下。这边桂保犹飞了一句道:“自有闲花一面春。”众人又笑了又赞。亮功要走过来不依桂保,恰好真见一个跟班进来,凑了亮功耳边说了两句。亮功登时失色,便道:“你先回去,我即刻就回。”便向王文辉道:“酒已多了,快吃饭罢。”文辉与座客均各会意,点头微笑。桂保道:“准是太太打发人来叫,回去迟了,是要顶灯的!”众人又笑了一阵。文辉道:“好么,连众人一齐打趣在内。”亮功罚了桂保一杯,屁滚尿流的催饭。大家吃完,洗漱毕,就随着亮功同散。

本篇未完,请继续下一节的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