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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回 颜仲清最工一字对 史南湘独出五言诗 第2节

令官重新写起来,出的是“双凤云中扶辇下”。仲清对的是“孤鸿天外寄书来”,大家赞好。高品对的是“八鸡露后靠舟前”,大家一看,忍不住都笑起来。文泽道:“这个实在不通得离奇了,没有一个字连的!也有难倒他的时候!大家公议,该喝几杯?”南湘道:“就只‘舟前’二字算连,其余实在不贯。五杯是断不能少的。”高品只管笑,也不辩,也不饮。主人道:“你到底怎样?”高品随凑着仲清耳边说了一句话,把仲清笑得出了席,走到外间屋内放声大笑。南湘不解,连忙出席来问仲清,仲清向他说了,那史南湘更拍着桌子狂笑。子玉等向高品问时,高品只是笑,说道:“你们且看完了大家的,再说不迟。”文泽道:“这罚酒是要喝的。”高品道:“自然。”仲清拉着南湘进来,文泽道:“不晓得他又在那捣些什么鬼!”南湘、仲清听了这句话,复又大笑,笑得眼泪直流,经小厮拧了手巾擦了,方才笑声稍住。

再看子玉对的是“九鸾天上听琴来”,大家赞道:“这句真对得字字稳惬,又在剑潭之上。”于是公贺了一杯。南湘对的是“三鸦水上送船归”,文泽道:“竹君此对,未免杂凑。”南湘道:“你这试官少所见而多所怪,要挖眼睛了。这才对得工呢!”子玉道:“真对得好。”文泽道:“这个我倒要请教请教。”子玉道:“‘三鸦水上一归人’,是韩翃 [韩翃(hóng)——唐诗人,字君平,今河南人。其诗多酬赠之作。] 的诗。”文泽恍然道:“可是《送襄垣王君归别墅》的诗?我记性真坏极了,该打,该打!”南湘道:“幸亏你还记得娘家,不然总要罚十杯酒的。”再看王恂对的是“十乌日里驭车回”。王恂道:“我的对坏了。”文泽道:“就是‘十乌’二字不连。”高品道:“前舟又错了,‘日中有乌,尧时十日并出’,难道不是‘十乌’么?”文泽道:“这却强词夺理,到底勉强些。”于是公论,推子玉第一,南湘第二,仲清第三,王恂第四,高品居末。就依名次,轮作考官。

文泽道:“还有卓然的罚酒未饮。刚才到底说什么,笑得这样?如果实在说得好,免罚何妨。”南湘道:“若说了,非但不能免罚,还要倍罚。”文泽道:“莫非又是糟蹋我么?”仲清道:“然也。”文泽道:“只要糟蹋得有理,罚酒也可以少减。”高品道:“想来五杯是不能免的,若要再加,万万来不得了,只好不说罢。”文泽道:“不加就是了。”高品道:“把我的对句倒转来念,你说好不好?”子玉同王恂、文泽暗暗的念了一遍,都不觉鼓掌大笑起来。子玉笑得伏在桌上,王恂笑得靠着南湘,引得南湘、仲清又笑了一阵。文泽道:“卓然将来死了,定坐拔舌地狱!”小厮斟了酒,高品道:“五杯一口气喝,定要醉倒,还是与各人豁一拳,或者可以希冀。”随顺手一个个豁完,却也有输有赢,各饮毕。

子玉作令官,一个个出四字,是“费影收肠”。南湘对的是“惊声放胆”,王恂是“融香浣乳”,文泽是“翻公小舌”,仲清是“多仙散发”,独高品对得别致,是“除伊放粪”。大家看了,已经发笑。子玉又出了一个“台”字,南湘道:“这句好生。”沉吟了一会,对了“馆”字,王恂对“屋”,文泽对“榭”,仲清对“岛”。高品道:“我住在宏济寺里,就对‘寺’。”子玉又出了个“鸾”字,南湘道:“这字更奇。”王恂先抢了一个“燕”字,仲清对了“鹤”字。南湘道:“不好,抢不过你们。我偏不用飞禽一门,对‘鼠’字罢。”文泽道:“难道是‘影鸾’不成?我这‘么’字下连个什么字好?也罢,‘么鸟’二字是连的。”高品道:“你对‘鸟’,我也对‘鸟’。”子玉道:“‘舞’字。”南湘道:“一定是‘舞鸾’。只好对‘射’字。”文泽抢对了“歌”字,王恂对了“华”字,仲清对了“瑶”字,高品道:“‘巴’字好对么?”众人一齐笑道:“你只要肯罚酒,有什么对不得?”子玉写出来,出的是“舞台收影费鸾肠”,南湘道:“哦,极眼前的诗句,都想不着了!”仲清道:“试官犹有所思乎?”子玉正写着南湘的对子,笑了一笑,没有答应。大家看南湘对的,是“射馆放声惊鼠胆”,众人道:“对得很好。”高品道:“他是想天鹅肉吃,不要吓坏了。”南湘道:“搁着你这贫嘴,回来和你算账。”再看王恂的,是“华屋浣香融燕乳”,子玉已经连圈了,众人道:“这可融洽得很。”共贺了一杯。文泽道:“我是落第了。”众人看他对的,是“歌馆小幺含鸟舌”,南湘道:“也讲得下去。”高品道:“歌馆内有小幺,是极连贯的。就是那小幺儿太苦些。”南湘道:“为什么?”高品道:“又是鸟,又是舌头,分不清楚,哪里含得了这些!想来对对的人是含惯的。”文泽道:“狗屁,胡说!你的‘粪’对谅来也不见得高。”仲清对的是“瑶鸟散仙多鹤发”,子玉已经夹圈了,众人同声称赞。南湘对王恂道:“只怕他抢了第一去了。”子玉道:“文如其人,这两副对子却很配他们两人。”高品道:“我的抹了罢,不必献丑了。”南湘道:“我记得他的,是‘巴寺放伊除鸟粪’,该死,该死,不晓得放些什么屁!”文泽道:“阿弥陀佛!你会挖苦人,也有今日。你且讲讲,有一个字连的么?”子玉重新一看道:“两兄且不要糟蹋他,卓兄此对也有道理在内。”南湘看一看,点点头道:“不差,这人实在坏极了!”文泽道:“难道还有点通气么?”南湘道:“可恶在不很不通!”高品只是笑着一言不发。

王恂走过仲清这边来问道:“那‘巴寺’二字,出在哪里?”仲清道:“我记得戴叔伦诗,有‘望刹经巴寺’一句。”王恂道:“只要现成,就可以。”文泽道:“下五字呢?”仲清道:“这里有《传灯录》么?”文泽令那识字的书童从外间书架上取了书来。仲清翻出,只见上写着:“崔相公入寺,见鸟雀于佛头上放粪,乃问师曰:‘鸟雀还有佛性也无?’师曰:‘有。’崔云:‘为什么向佛头上放粪?’师曰:‘是伊为什么不向鹞子头上放?’”仲清道:“据此看来,这句还说得过去。”文泽道:“究竟‘放伊’两字难解,‘鸟’字若换了‘雀’字,不好么?”文泽想了一想,却也有理。子玉就只取了仲清、王恂两副对句,其余文泽、高品罚了酒。

以下轮着南湘出令,出了一个“春”字。文泽对“夏”字,高品对“正”字。王恂道:“平对平使得么?”众人道:“使得,已经对过了。”王恂道:“‘晨’字。”仲清是“秋”字,子玉是“冬”字,南湘又出“月”字,高品道:“竹君的心思与众不同,这两字必定不连的。我对‘阳’字。”王恂对“霜”,子玉对“雪”,仲清对“空”。文泽道:“管他连不连,我们只管对我们的。”对了“云”字。南湘出了一个“三”字,高品道:“何如!不是三月,就是三春。我们都对一字,总连得上的。”俱各依允。就是文泽道:“我偏不和你一样,对‘半’字。”南湘又道:“‘改’字。”子玉道:“这字很奇,我对‘敲’字。”文泽道:“我对‘堆’字。”王恂是“丰”字,仲清是“盘”字,高品信口对了一个“伏”字。南湘道:“‘兔’字,你们对罢。”王恂道:“‘貂’字。”仲清道:“鹰能制兔,我对‘鹰’字。”子玉道:“骑着驴子放鹰,想来是没有的,且借他来对对,就是‘驴’字。”文泽道:“我对‘乌’字。”高品道:“我就是‘龟’字。”文泽道:“原来如此,失敬失敬!”众人哗然大笑。南湘道:“这是你自画供招,以后尊名竟改作高龟何如?”高品自知失口,缩不转来,便道:“这两字杜撰,不如转赠吾兄。‘史龟’二字,本是古人名最典雅的。”文泽道:“你听卓然这张嘴,自己落了便宜,又移到别人身上去了。”大家笑了一回,静听南湘出对。南湘只管吃菜,总不出声。文泽道:“你怎么不出对了?”南湘笑道:“卷子已经交完了,还要题目么?我是一顺出的,‘春月三改兔’五字。内中前舟的‘夏云半堆乌’,‘乌’字原也借对很好,然凭文取之,究不若剑潭的‘秋空一盘鹰’浑脱,还该让他第一。庾香的‘冬雪一敲驴’,庸庵的‘晨霜一丰貂’都对得很工。最不好的是卓然的‘正阳一伏龟’,这‘正阳’二字如何加得上!”高品笑问文泽道:“贵处是哪里?”文泽道:“你这狗头实在恨不死人!你还想翻供么?”大家想想高品的话,又笑得了不得。原来文泽正是河南正阳县人,刚刚合着这句对,你道巧不巧?文泽又灌了他一大杯酒,方出了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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