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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回 老学士奉命出差 佳公子闲情访素 第3节

绿暗红稀,梦好更寻难,你晚妆楼上杏花残。懒画眉,况也永叹。

次贤、子云赞道:“说得很好。第一个就这么通,真是难得!就这《诗经》一句,稍差了些,然而也还说得过。”宝珠道:“这《诗经》实在难于凑拍,又要依这个韵,觉得更难了。”漱芳道:“我想的更不好。《诗经》上不是有一句‘莫我肯顾’么?”子云道:“有,你快说。”漱芳要念时,重又顿住,觉有些羞涩,次贤又催,只得念道:

苏秦背剑,北阙休上书,误你玉堂金马三学士。不是路,莫我肯顾。

子云道:“这个说得甚好,竟句句凑拍。”次贤道:“倒实在难为他。”宝珠道:“他的比我好,不比我的杂凑。”便觉两颊微红,大有愧色。子云安慰道:“你的也好,不过你的题目宽泛些,难于贴切。他这‘苏秦背剑’的题目就好,所以比你的容易见长。”宝珠得了这一番宽慰,稍为意解。便又掷了一个“紫燕穿帘”,便道:“这个题目倒好。”便细细的想,想了好一会,问子云道:“我记得有‘绣窗愁未眠’,这一句是诗还是词?”子云道:“是韩偓的诗。”宝珠道:“这个略好些儿。”便念道:

紫燕穿帘,绣窗愁未眠,慢俄延,投至到栊门前面。四边静,爱而不见。

子云等大赞。漱芳道:“你们知道他这‘四边静,爱而不见’是说什么?”次贤笑道:“大有春恨怀人之致!”子云也笑。漱芳笑道:“不是,他昨日飞去一个秦吉了。我昨日到他那里去,正遇着他急急的跑出房来,四下张看,问我道:‘你看见没有?’他方才说的倒像那昨日的神气。”宝珠也笑道:“今日他又回来了。”

漱芳又掷,掷了一个“花开蝶满枝”。漱芳想了一会,说道:

花开蝶满枝,是妾断肠时,我是散相思的五瘟使。蝶恋花,春日迟迟。

次贤等大赞道:“这个更好!”宝珠道:“他总比我的说得好,我今日的两个都不及他。”他便又掷了一个“打破锦屏风”。便道:“这个题目恰好,然难也难极了,须要在‘打破’两字上头着想。若得凑成了,倒是个好令。”漱芳道:“这个难,教我就凑不成,只怕那句《诗经》,就不容易。”宝珠怔怔的想,想着了唐诗,又凑不上《西厢》,想到了《西厢》,又凑不上《诗经》,好不着急。想了好一会,问道:“《诗经》上不是有一句‘何以穿我墉 [墉(yōng)——垣墙。] ’么?”次贤道:“妙极了!这一句已经稳妥,中间凑得连络就好了。”宝珠面有喜色,欣欣的念道:

打破锦屏风,暮色满房栊,吉丁当敲响帘栊。月儿高,何以穿我墉?

子云等大赞。子云道:“这个实在妙极了!就在那十六令中,也是上等。我们恭贺三杯!”宝珠始为解颜欢喜。漱芳心里又着急起来,恐怕再行,不能及他,便道:“算了罢,实在费心得很,我不掷了。”子云道:“这令原也费心,但只五个。他得了三个,你才两个,你再掷一个罢。”漱芳道:“适或色样重了呢?”次贤道:“重了不算,须要不重的才有趣。”漱芳不得已,掷了好几个重叠色样,然后才掷出一个“楚汉争锋”,便道:“掷了这个,就算完结了。”子云应允,漱芳便构思起来,一人独自走到桃花丛中去了。子云等也到花丛中游玩。漱芳道:“我想倒想着了一个,就是唐诗这一句还有些牵强。若除了这一句,我又找不出第二句来,只好将就些罢。”便念道:

楚汉争锋,君王自神武,你助神威擂三通鼓。急三枪,百夫之御。

大家赞好。子云道:“今日又得了六个,共有二十二个了,将来能凑成一百个就好了。”次贤道:“一百个是不能,况且骨牌名没有这许多,曲牌名是尽够。不如去了这骨牌名,换个别样,或者凑得成百数。若用骨牌名,可用的也不过五六十个,内中有几个有趣的,偏掷不着,如‘公领孙’、‘钟馗抹额’、‘贪花不满三十’、‘秃爪龙’等类,凑起来必有妙语。就是限定《西厢》也窄一点儿,不如用曲文一句就宽了。唯有那‘推倒油瓶盖’一个难些。”子云道:“《诗经》上‘瓶之罄矣’好用,曲牌名用《油葫芦》。”次贤道:“《西厢》呢,用哪一句?”子云想了一想,笑道:“《西厢》上可用的,恰又不是这个韵。”

四人在花下坐了。子云问起琴言今日何以不来,宝珠道:“今日他又替我到堂会里去了。他就有一样好处,他唱戏时,并不很留心关目,他那丰韵生得好,就将他自己的神情,行乎所当行,倒比那戏文上的老关目还好些。所以才有人说他生疏,也有说他神妙。”子云笑道:“以后梅庾香大约非玉侬之戏不看,非玉侬之酒不喝的了。”

漱芳笑道:“玉侬的行事,还没媚香的奇。近来闻他天天到宏济寺去一回,有个什么田湘帆,也是个风流名士,闹到不堪,后来见了媚香的戏,便天天跟着他的车,他往东就往东,他往西就往西,跟了整个月。媚香怜念他,与他一谈,倒谈成了知己。如今是莫逆得很,不可一日不见。”次贤笑道:“有这等事?我看媚香真算个‘鹘伶渌老 [渌(lù)老——眼睛。] 不寻常’,竟有人笼络得住他么?这人必是不凡。”正说得高兴时,忽子云的家人上前说有客来拜,子云便冠服出去。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