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学666 » 《品花宝鉴》 > 第二十七回 奚正绅大闹秋水堂 杜琴言避祸华公府 > 第3节

第二十七回 奚正绅大闹秋水堂 杜琴言避祸华公府 第3节

正吃得好,忽听得外面喧嚷之声,急叫人出去看时,那人去了一回,慌慌张张跑进来说:“了不得了!那姓奚的闹得泼反盈天,你师傅被他打倒了!”尚未说完,唬得琴言、素兰魂不在身。素兰道:“快关了房门,叫外面拿锁锁了。”两人开了后门,走到王兰保家去了。

且说长庆出来,见了奚十一,请了个安。举眼看他,相貌魁梧,身材高大,满脸的烟气,似有怒容。那一个是个獐头鼠目,短小身材。又见两个俊俏跟班,一个认得,是春兰,就请客房坐下。奚十一道:“我姓奚,想来你也知道,不用我说。我听得你这里有个琴言,特来会会他,快些叫他出来!”长庆赔笑道:“琴言偏偏不在家,进城去了。”奚十一听了皱皱眉,说道:“天天不进城,偏今日进城?没有的话,快叫出来。为什么要躲着不见人?躲别人也罢了,难道你不打听打听,我是躲得过的么?你不要发昏!”

长庆看势头不好,像是有意来的,便一面赔笑支吾,一面打算个搪塞他的法子,只得把大帽子且压他一压,且看怎样。便满面堆着笑道:“不瞒大老爷说,我们班里,近日串了几出新戏,前在怡园演了一个月,才上台。前日华公子即在徐老爷处见了,就把他们叫了进府,唱了两天了,还要三天才得唱完。琴言的戏又多,华公子又喜欢他。若是别处,就可以叫回来,唯有这个府里,小的们是不敢去的。大老爷或与公子有交情,倒可以打发管家,拿个帖子去要了出来。如果合老爷的意,就将他留着使唤都使得。小的久闻大老爷的威名,几次想请驾过来玩玩,恐怕贵人不踏贱地;又因没有伺候过,所以不敢冒昧。大老爷不要疑心,若要躲着不见人,这又图什么呢?不要说大老爷,就是中等人,也没有不出来的。”说到此,便近奚十一身边,将扇子扇着,又笑嘻嘻的道:“请宽宽衫子,如要炕上躺躺,小的倒有老泥烟。”

奚十一见他如此小心,气也消了,发作不出来。且闻留他吃烟,正投其所好,便道:“既然真不在家,也就罢了。不是我自己夸口,大概通京城相公,也没有一个不晓得我的。你若懂窍,过两天领他来见见我。就是华公子,我们也是世交。你对他说,是我叫他,他也不好意思不放回的。”说罢,便解开了两个扣子。长庆替他脱了衫子,折好了,交与春兰,即请他到吃烟去处,亮轩也随了进去。奚十一的法宝是随身带的,春兰便从一个口袋中,一样一样的拿出来,摆在炕上。长庆陪了,给他烧了几口,心上又起了坏主意,赔着笑道:“小的还有两个徒弟,一个叫天福,一个叫天寿,今日先叫他们伺候,迟日再叫琴言到府上来,不知大老爷可肯赏脸?”奚十一既吹动了烟,即懒得起来,又想他如此殷勤,便也点点头,说:“叫来看看。”

长庆着人叫了天福、天寿回来,走近炕边。奚十一举目看时,一个是圆脸,一个是尖脸,眉目也还清秀洁白,一样的湖色罗衫,粉底小靴。请过了安,又见亮轩。长庆叫他们来陪着烧烟,自己抽空走了。天福就在奚十一对面躺下,天寿坐在炕沿上,亮轩拖张凳子,近着炕边看他们吃烟。春兰、巴英官在房门口帘子边望着。只见天寿爬在奚十一身上,看他手上的翡翠镯子。天福也斜着身子,隔着灯盘,拉了奚十一的手,两人同看。亮轩也来炕上躺了。两个相公就在炕沿轮流烧烟,天福挨了奚十一,天寿靠了姬亮轩,两边唧唧哝哝的讲话。

亮轩不顾天热,就把天寿搂在怀里。门口巴英官见了,咳嗽一声,“托”的一口痰,吐进房内。亮轩见了,拿扇子扇了两扇,说道:“好热!”奚十一把一条腿压在天福身上,一口烟,一人半口的吹。

春兰、巴英官看不入眼,便走出去,各处闲逛。走到里面,看见些堂客们,知系长庆的家眷。又见东边一个小门半掩着,二人便推开进去,见静悄悄的,有株大梅树,上面三间屋子,东边的窗心糊的绿纱,里面下了卷帘。二人一步步的走到窗前,从窗缝里张时,见床上坐着两个绝色的相公,一个坐着不言语,一个低低说话,春兰却都认得。只见素兰忽然回头,看见窗缝里有个影子,便问:“是谁?”那两人扑哧的一笑,跑了出来。素兰要出来看时,琴言道:“看他做什么?自然是福、寿这两个顽皮了。”素兰终不放心,也因前日吓怕了,叫人关上门,别叫人进来。

春兰对巴英官道:“他们说琴言不在家,在床上坐的不是吗?”巴英官道:“哪个呢?”春兰道:“是素兰。待我们与老爷说了,好不依他。”于是二人又到房门口,见他们还挤在一处,听得奚十一道:“琴言到底几时回来?”天福正要回言,春兰即说道:“他们哄老爷的,琴言现在里头,同着素兰坐在床上说话。还说在城里唱戏呢!”奚十一听了,心如火发,便跳起身,就走出来。天福、天寿两边拉住,奚十一甩手,两个都跌倒了。问春兰道:“你见琴言在哪里?”春兰道:“在后面,有个小门进去。”奚十一十分大怒,不管好歹,直闯进去。长庆业已听见,忙忙的从内迎将出来,劈面撞着,即赔笑问道:“大老爷要往哪里去?里面都是内眷住的。”奚十一嚷道:“我不看你的婆娘!”说了又要走。长庆已知漏了风。琴言守门的人已经看见,便进内报信去了。这边长庆如何挡得住,被奚十一一反扠,踉踉跄跄跌倒了。

奚十一走进院子,只见下了窗子,就戳破窗心,望了一望,不见其人,便转到中间,见房门锁着,便要钥匙开门。长庆赶来说道:“这是我的亲戚姓伍的住的,钥匙他带出去了,房里也没有什么看头。”奚十一欲要打进去,又似踌躇。春兰道:“小的亲眼看见,还有英官同见的,如今必躲在床底下了。”长庆道:“青天白日,你见了鬼了!”春兰道:“我倒没有见鬼,你尽说鬼话!”

奚十一怒气冲天,忍耐不住,两三脚踢开了门。进去团团一看,春兰把帐子揭起,床下也看了,只不见人。奚十一见房后有重小门开着,走去一望,院子里有个后门,虚掩着,就知从这门出去了。便气得不可开交,先把琴言床帐扯下,顺手将桌子一翻,零星物件,打得满地。长庆见了,心中甚怒,又不敢发作,想要分辩两句,不防奚十一一把揪住,连扇了五个嘴巴。长庆气极,欲要动手,自己力不能敌。红着半边脸,高声说道:“我的祖太爷!你放手,咱们外面讲,你受了谁的赚,凭空来吵闹!我虽吃了戏饭,也没有见无缘无故的打上门来。我们到街上去讲理!”奚十一也不搭话,抓住了长庆,走到外面,把他又摔了一跤。姬亮轩忙上前,作好作歹,连忙劝开。长庆家里人也来劝住,奚十一坐了。长庆爬起来,气得目瞪口呆,只是发喘。亮轩见此光景,忙把衫子与奚十一穿上,死命劝了出去。奚十一一面走,一面骂道:“今日被你们躲过了,明日再来搜你这龟窝,叫我搜着了,就打烂你这娘卖屄的!你就拿他藏在你婆娘海里,我也会掏出来!”亮轩竭力的劝,方把奚十一拉出了门。上了车,还骂了几声,亮轩也上了车随去。

那天福、天寿不知躲到哪里去了。长庆受了这一场打骂,不敢哼一声,关上门,即叫人到兰保处找回琴言。素兰连兰保也送了过来。大家说起奚十一,一味凶蛮,真是可怕。只怕其中又有人调唆出来,日后还不肯干休。一个魏聘才冤仇未解,又添出个奚十一来,如何是好!说得长庆更无主意,越发害怕,琴言只是哭泣。

兰保道:“我有一个好主意,只劝得玉侬依了,倒是妥当的。你们明天就送他到华公府,他府里要赏你身价,你万不可要,只说恐孩子不懂规矩,有伺候不到之处,叫他权且进来,伺候两月看看,好不好再说。譬如有事,你原可以去请个假,叫他出来几天。华公子见他不能出来唱戏,自然必有赏赐。那时你就有财有势,闲人也不敢上门了。进去后,即或不合使唤,仍旧打发出来,可不原是一样。你若先要身价,且争多嫌少,恼了他也是不好的。进去了,死死活活都是他府里的人了。”话未说完,素兰先就拍手叫妙,又道:“好主意!曹老板你听不听?”兰保这一席话,说得个个豁然开朗,就是琴言见了今日的光景,也无可奈何,只得依了。长庆心服口服,自不必说。是晚即移到素兰家里。

本篇未完,请继续下一节的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