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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回 还宿债李元茂借钱 闹元宵魏聘才被窃 第2节

再说聘才到了富三宅里,将事必成的话说了。富三甚是欢喜,问起要多少钱。聘才道:“钱却要的不少,他说此缺到任的规矩就有三万,十分中给他一分不为过多,定要三千两银子才办。我与和尚再三说了,只打了个八折,再要减时,他断不肯。”富三沉吟了一回,道:“二千四百银却也不多。几时要呢?”聘才道:“说二十九引见,下来就要的。但今日就要票子,出三十日的票子就是了。”富三道:“票子存在谁人手里呢?”聘才道:“我与和尚做中保,我两人收着。”富三道:“如果不得呢?”聘才道:“包得包得!如果不得,原票退还,你于二十九日先到铺子里注销了就是了。”富三道:“就这么样。但这两天是年底了,银钱正紧的时候,不知银号里办得齐办不齐,我们吃了饭即同去商量。”于是就同聘才吃了饭。

聘才不肯耽搁,催他就走。富三道:“就在这里,很近。我就搭你的车到那里去,办得齐全,你就带了票子出去;如一家办不齐,再找别家。”于是二人上车,不到半里路,到了一个银号。掌柜的招呼到里面,送过了茶。富三道:“我有一件事特来商量,替我出一张二千四百两的银票,到三十日早上来取。”掌柜的道:“若早两天也不难,但今天已是二十六了,这两天也忙得很,恐怕凑不上来。”富三道:“你家凑不上来,还有谁家凑得上来?”掌柜的道:“三爷,你难道不知道,近来银号的银子,家家都窄,而且也真少,外面的账又归还不进来。看这两天能收下来,如能足数固好,不然有多少兑多少罢。”富三道:“票上写多少呢?”掌柜的道:“依我也不用票子,三十日三爷来兑交就是了。”富三道:“不行不行!这我是还账的,定要二千四百两。你如实在凑不起,你出二千的票子也可,一千五六百也可,我再别处打算。如果用不着,我于二十九日即来注销。”掌柜的只得应了,出了一千四百两。聘才对富三说:“叫他分开了写两张五百,一张四百。适或人家今年使不了这许多,留两张明年来取呢。”富三道:“有理。”就照数开了三张。

富三收了票子,别了掌柜的,上了车。连找两个银号,都说不能,富三没法。别家都是生的,没有往来,只得回家与三奶奶商量,拿了四十两金叶子,一对金镯子,还有些零星金器,共有六十两,到一个生铺子里换了一千两银子,出了票子。聘才也叫分开一张五百、一张三百、一张二百。富三将票子交与聘才,聘才心上有事,不肯耽搁,即便辞了富三,独自上车出城去了。

回到寓中,先见了唐和尚,将说妥的事告诉了,然后取出三张票子,点过一千二百两的数目,叫他收藏了,若二十九日不得,即将原票退还。唐和尚笑嘻嘻的道:“断无不得之理!这二百两是我们两人应得的,只要给他一千就够了。”聘才道:“我要进去换衣裳了。”一直走到自己房里,见元茂尚在那里,又开了灯吹烟。聘才见了,心中甚气,便借此发作道:“你怎么还在这里?这样东西,岂可青天白日摆出来的!况且是个庙里,什么人皆可进来观望,适或被人讹住了,不要累死我么?怎么这般糊涂!”

元茂道:“怕什么?这里有谁来?我坐了大半天,没有见一个人进来,况且有四儿在外面照应着。”聘才气他不过,也不理他,把一套火狐腿的皮袄脱了,换了一件随常穿的狐皮大袄,换了便帽,擦了脸,喝了茶。元茂便啰啰嗦嗦的要借钱,后来见聘才总不应允,便道:“你既没有钱,你那四个大皮箱内难道衣服也没有?况且我只借十吊钱,似乎也不至拖累你。”聘才被他缠死了,只得拜匣内取出个扭丝金镯子,约有三两几钱,与元茂道:“我所余就这点东西,你拿去当了罢!三两六钱重,可当得一百多吊钱。家信一到就要还的!”元茂接了,方才欢喜,跳起身来,作别而去。

到二十九日,富三果然得了湖北,彼此大喜,即到寺中谢了聘才与和尚。到明日,即将银票交与他兄弟,从一千之内又扣出二百为拉纤提缆之费,独自得了。将所零之二百两,分一百两与聘才。聘才倒实得了一千三百两,自己进城取了一半现银,回来又在城外换了些钱,得意洋洋,十分高兴,所有账目尽行清还。过年热闹,是不必说,晚上竟把玉天仙接到寺中。请唐和尚过来守岁,绝早关了山门,一夜的泥筒花炮放不绝声。唐和尚恐元旦日有人来行香,适或见了玉天仙,到底在他寺里,有些不便,将近天明,即催聘才将车送他回去。聘才初一日拜年,初二日听戏,初三日寓里大排筵席,请一班浮浪子弟,如冯子佩、杨梅窗、乌大傻等,带了一群下作相公,天天的欢呼畅饮,清曲锣鼓,闹得竹嘈丝杂,酒池肉林。一连五日方才少息,也去了三百吊钱。

到初九日,忽然有人高兴要开赌,劝聘才做头家。聘才自思近来财运颇好,或者可以赢些钱,即于初九日晚上开起赌来。或是摇滩,或是掷骰,又把玉天仙接了来,坐在内室与他放头。第一日来的人还少,第二日渐渐多了,第三日便挤满了屋子。一人传两,两人传三,引了两个大赌客来:一个是奚十一,一个是潘三,各带重资。是日聘才赢了二百余金,放了一百八十两的头,与玉天仙收了。明日潘三要开,便带了两笸箩的松江锭,足足一千两。摇了五十滩,已输了大半,及到清账时输完了,还添出一百余两。是日聘才也输了三百两,唐和尚赢了一百两,冯子佩赢了四百两,奚十一大赢,赢了八百五十余两。将五十余两分赏众小旦与聘才小使,自己收了八百两。奚十一看上了小和尚,赏了他十个中锭。玉天仙又得了二百四十两头钱。

内中有个唐经承,就是和尚的兄弟,对着和尚道:“明日我劝你们别赌了。我先前进来时,门外有两个交头接耳的,像是坊里人,恐怕闹出事来,都不稳便。”聘才已是惊弓之鸟,听了便有些胆怯,说道:“我也乏了,歇两天再玩罢。”唐和尚道:“若说不高兴倒可以,至于怕外头有什么缘故,你们只管放心。”即对着聘才说道:“你的住房旁边是个菜园,有两三亩大,内有五六间草房,种菜的带着家小在里面,另有门出入。你院子里不是有重门通的?我嫌不谨慎,故封锁了。如外头有什么缘故,便开了那重门,从菜园里出去,是个极旷野的地方,难道他起了兵马来围住不成?”聘才道:“虽然如此,我倒不为输了钱,又不为怕出什么事,实因是富三爷要起身了,我要请请他,与他饯行。后日是十四,约他出来住一宿。”并对奚十一、潘三道:“奉屈二位来叙一叙,可肯赏脸么?”奚、潘二人应了。冯子佩道:“你倒不请我?”聘才道:“你天天在这里,难道还要下请帖么?”子佩道:“我将梅窗也拉来。”聘才道:“很好。”众赌客算了账,到五更时各散了,又送了玉天仙回去。

冯子佩即与聘才同榻。聘才道:“我看近来好虚名而不讲实际的多。即如华公子、徐度香一班人,挥金如土,是大老官的脾气,但于那些相公未免过于看得尊贵,当他与自己一样。又有田春航等这一班书呆架弄,因此越抬越高,连笑话也说不得一句。可笑那些相公装那样假斯文,油不油醋不醋的,又是与这个同心,又是与那个知己。我真不信,难道他们对了那些粗鲁的人也能这么?我看他们就是会哄这班书呆子老斗的,身份也叫这些书呆子作坏了。他们见了,连个安也不请,说话连个奴才也不称,也要讲究字画琴棋,真真的可恶!”冯子佩道:“可不是,若常这么样,还有谁叫他?难道这许多相公,竟靠着徐度香诸公么?一辈子连个有势有利的人都不认得,真是些个糊涂虫!”聘才道:“后日我要叫几个相公,也做个胜会。至于那几个假斯文的,我一概不要。你想想叫谁好?”子佩道:“相公们总不过如此。近来有两个人倒很好,叫他也便宜,而且你还可以常使唤他,相貌也与袁宝珠、苏蕙芳相并。”聘才道:“叫什么名字?”子佩道:“一个叫卓天香,一个叫张翠官。”聘才道:“现在哪班里?”子佩道:“在整容班。”聘才道:“整容班?这班名很生,我竟没有领教过。”子佩道:“是软篷子里小剃头的!”聘才笑道:“呸!你怎么说这些人?”子佩道:“你别轻看他,他比相公还红呢!你瞧那得月的脑袋怎样?”聘才道:“好是好的,然而我不爱他,光光的头有甚趣味!”子佩道:“可不是。若说天香、翠官,比得月的相貌还要好些。你不信,明日先叫他来,你瞧瞧,好就叫他。”聘才道:“也使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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