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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回 闹缝穷隔墙听戏 舒积忿同室操戈 第3节

少顷,嗣元要找汗衫更换,小使找了一会,找到外间,就是方才缝的那一件。嗣元一看,火上添油,问嗣徽道:“我、我、我这件汗衫,只穿了一回,好端端的,怎、怎、怎么会破了,要缝起来呢?又怎、怎、怎么破的?是小衿呢,这不、不、不是有心撕、撕、撕破的?”嗣徽道:“缁衣之好兮,敝予又改造兮!”嗣元道:“倒是屄,余又该肏兮!满口之乎者也,倒像是个通、通朋友,不过花、花、花了八十两,请人枪、枪、枪了来的,当是你、你的真本事中、中、中的了,臊、臊、臊死人!”嗣徽道:“君子之所异于禽兽者,以其怀刑 [怀刑——畏惧礼法。] 也。我总没有叫州里押起。”一面拍着手道:“一五、一十、十五、二十,父母之体,不敢毁伤,辱莫大焉!”嗣元大怒,忍着疼爬起来,拿了支窗子的棍子,走出房,照嗣徽劈头打来。嗣徽躲不及,肩胛上着了一下,连声“哎哟”道:“了不得, 紾 [(zhěn)——扭;转。] 兄之臂!”夺住了棍子,要打嗣元。元茂连忙解劝,分开了。两个还斗嘴斗舌的,闹了半天。到五更大家起来收拾了,天明上车而回。

到了家,亮功见大儿子与女婿进了学,也甚欢喜;又恨嗣元不通,出了大丑,痛骂了一顿。嗣元回房,又被他媳妇巴氏羞辱了一顿,他的气苦无门可诉,只好在外面逢人便说他乃兄是代枪进学的,又在他炕上闹了缝穷的,所以大不吉利,害他吃了苦。众人听了这些话,不过一笑而已。

且说李元茂侥幸了这个秀才,也十分得意,见了孙氏便夸奖他的才学。说嗣徽是代枪的,嗣元不通,以致打了板子。孙氏也觉光彩,到底丈夫算个读书人了。元茂看着孙氏,虽然假眉假发,但五官生得颇好,又高又胖,是个有福之相。比起缝穷婆来,虽没有他风骚,到底比他干净了好些。到了并头夜合之际,已离了二十来天,未免彼此贪爱。况元茂学问也长了许多,孙氏又比不得那缝穷婆,尝过那冲烦疲难的滋味,自然当是人生之乐止于如此。元茂将嗣徽与缝穷的光景并听的声息,细细的描摹与孙氏听,孙氏笑得不休。又说道:“自然你也是这样的。”元茂道:“我没有,我岂肯要这种人!”孙氏半疑半信,又盘诘了一番,元茂只说没有。

那元茂真是糊涂人,所说的话一会儿又忘了,一手摸着孙氏那个东西,觉得饱满可爱,而且蓬蓬松松毛长且茂。闲着把他梳理梳理,孙氏也不阻拦他。元茂自觉得意妄言,忽然说道:“我当是你们这个与我们一样,谁想那个缝穷婆才二十四岁,竟是一大片毛,连小肚子上都是的,倒不好看!”孙氏听了,已有了气,故意问道:“或者他小肚子上有泥,你看不清楚,就当他是毛了。”元茂笑道:“你笑我是近视眼,看不见。我的手难道也是近视,摸不出么?”孙氏气涌心头,把元茂身上一把拧得死紧。元茂道:“哎哟哟轻些,做什么?”孙氏道:“你这个丧尽良心,烂心烂肺的恶人!你说我兄弟闹缝穷婆,你是没有,为什么你又讲出来?你既摸过他的毛,难道还不做那该死的事情么?我倒在家天天想着你,你倒这么肆无忌惮。我咬掉你这块肉!”便一口咬紧了元茂的膀子。元茂方悔无心失言,只得再三的赔礼。孙氏犹咬着牙,把他搡了两搡。元茂又上去巴结了一回方好。

孙亮功到领凭之后,即到通州写了四个太平船赴任,自然的一样饯行热闹。唯有王恂的夫人,见父亲、哥嫂一齐出京,未免凄凉悲苦。在母家住了几日,陆夫人也疼爱到十分, 又不能带他赴任,只好劝慰他一番。

元茂与孙氏是同去的。元茂外间有些亏空,这两天追逼起来。孙氏虽有些妆资,但不肯与元茂花销。元茂问他要钱时,便骂起来说:“不是叫相公,就是嫖婊子!我也不给你钱,你也不许出去!”此时元茂被人追急了,无词可对,只得苦苦哀求他媳妇,说系进学费用,此时都应归还,并不是嫖钱等类。孙氏见他愁眉不展的几天,心里也疼他,即问道:“你要多少钱,就清楚了?”元茂道:“要一百吊钱。”孙氏即给他四十两银子,说道:“你快去还了正经账目,不要去混花销了!”元茂大喜,得了银子,又起了邪念,想道:“二喜待我这两年颇为不薄,如今远别,怎好不给他十吊钱?但这四十两只够还账,不能有余,怎么好呢?”想了半夜,想出一个方法:去年借聘才的金镯子,若取了出来,照时价换了,可以多得五六十吊钱,可不是账也还了,别敬也有了?早上起来,找了当票,自己到当铺里一算,不够,又添了些碎银,做了利钱,把金镯子取了出来。到金店里请他看看成色,换了十四换,元茂不肯;又到了一家,倒又少了半换,只得十三换半。元茂心中纳闷,把镯子带上手,一路的闯去。

忽然见二喜坐着车劈面过来,见了元茂,忙下来,一把拉住,说道:“今日叫我找着了!我听得你要出京,又知道你中了秀才,也不知找你多少回。我们也多时没有坐坐了。”便拉着元茂上了车。元茂本来想他,便忘了要事,一径同到了二喜寓处。

进了客房,二喜道:“你此番去了,几时才来?你倒忍心撇得下我么?”说罢,便窜在元茂怀里,道:“我跟你去罢!你去了,我在京里也没有疼我的人,不如咱们苦苦乐乐的在一块儿。”说到此,两眼红红的,像要淌下泪来。元茂见了好不伤心,也擦了眼睛,道:“若说跟我去的话,此时不用说他,且我明年就来的。如今我在这里寄了籍,明年要来科考, 还要乡试,那时就可与你快叙了。”二喜故作悲啼,把个元茂如苍蝇掐了头一样,抓耳揉腮,垂头丧气。

少顷摆出酒来。元茂心中有事,不能畅饮,禁不得二喜百般奉承,元茂欢心一开,便又痛喝起来。二喜斟了一杯酒,喝了一口,走到元茂身边,坐在膝上,双手捧了元茂的脸,敬了一个皮杯。元茂两眼眯齐,在二喜脸上嗅了几嗅。二喜道:“你也还敬我一口。”元茂道:“待我来!”便含了一口酒,对着二喜的嘴送来,二喜尚未接着,元茂先放了出来,滴了一身。元茂想着从前的事,不觉好笑,笑得前合后仰。二喜也笑道:“什么好笑?”元茂闭紧了嘴,用力忍住,停了一停,说道:“你还记得?前年魏老聘的笑话说,姑嫂两个磨镜子淌出水来。”二喜笑道:“你倒好,你愿把自己的嘴比那东西?”元茂道:“世间还有比那东西好么?人家嫌那东西脏,我就不嫌。”二喜道:“不信没有比他好的。”元茂道:“只怕没有。”二喜道:“怎么没有?这句话你从前说过的”。元茂闭着眼睛想了一想,点点头道:“有是有这句话的。”二喜瞅了他一眼道:“好良心!吃了桔子就忘了洞庭山了。”一头说,双手将元茂满身乱捏,捏得元茂骨软筋酥,打了一个呵欠,伸一伸腰。二喜道:“你的瘾来了,躺躺罢。”元茂道:“很好。”遂同了二喜进房,开了灯。二喜先在对面上了几口后,躺在元茂怀里与他上烟,一个脸直扭到元茂嘴边。元茂伸出舌尖,在他脸上舔了几舔,觉得香喷喷的,色心大动。二喜知觉,把手伸过来一攥,仰着脸望了元茂,哈哈哈的几声,把手一紧,元茂一酥,说道:“了不得了!”便侧转身子来,把二喜紧紧的一搂,也算了春风一度,把裤裆擦了一擦。

二喜又与元茂上了几口烟,一手把着元茂的手,放在自己脸上道:“从前有位张少爷,也与我相好,我也使过他的钱。他在京时,问他要什么他总肯。到他出京时,我问他要个镯子,他就支支吾吾,说这样推那样,不肯给我。其实我也不稀罕他那个小镯子,不过留一点记念,教人心上常记着这个人。然而如今的人,见面时是好的,一过后就忘了。我就不然,那个人若是我相好的,我总想着他。你要去了,你给点什么东西与我做记念呢?要常常带在身上,又要经久不坏的东西。”

元茂见他这般光景,心里甚是过意不去,本要送他些钱,因镯子又没有换成,支支吾吾的道:“我有东西给你。”二喜道:“我说那张少爷的镯子,与你这个一样的。你若做了他,还要等我开口么?”说着要把元茂的镯子除下来看,说道:“可是两根丝搅成的?”即捋下来看看,戴在手上,说道:“这种镯子,我也得了不少。若是不要紧的人给我,我也不记得他;若是你给我,哪管是铜的,我也当他金的一样。况是个金的,自然一发当作宝贝了!”一面说着看元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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