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上 高帝纪第一上 第3节
当时赵国别将司马卬正要率领义军渡过黄河进入函谷关,沛公刘邦率领义军向北进攻平阴县,封锁黄河渡口。继而率领义军向南在洛阳东边与秦军大战,战事不利,刘邦率领义军翻越轘辕山,抵达阳城邑,在这里征集军马。六月份,在犨的东边与南阳郡守吕齮(yǐ)交战,大败吕齮率领的秦军。而后进攻南阳郡,南阳郡守吕齮率领残军逃走,逃往宛县据守。刘邦打算率领义军从宛县西边绕行,再从武关攻入关中。张良向刘邦献计,张良说:“沛公想尽快攻入武关,但是前边的秦军仍然强大,秦军假若据险固守,沛公留下宛县不打,绕行过去,一旦宛县秦军跟随在义军后边袭击,加上前边的秦军夹击,到那时,义军将会非常危险。”听了这番话,刘邦连夜率领义军,另选一条道路返回,义军偃旗息鼓,天亮时分,义军将宛县城围得水泄不通。南阳郡守吕齮看到情况紧急,即想拔剑自杀,吕齮的幕僚陈恢讲:“将军还不到死的时候。”陈恢翻过城墙,来见沛公,陈恢讲:“我听说足下与义军将领们商定,先进入咸阳者,在秦地称王。如果足下现在率领义军强攻宛县,宛县附近还有几十座县邑,那些县邑的官吏、百姓们会认为,投降也是死,一定会坚守城池。即使足下能够攻取宛县,沛公的军队也会有很大伤亡。如果沛公现在引军离去,宛县秦军将会在后面紧追不舍。到那时,沛公想攻入武关,攻下咸阳,却不能摆脱宛县秦军在后面的袭击,顾此失彼,前后失据,我为足下担忧。为足下考虑,不如现在与宛县秦将吕齮谈判,迫使吕齮投降,继而任命吕齮为南阳郡守,命令吕齮在原地留守,足下带走吕齮的军队,再向西攻入武关。前边秦朝的县邑,听到足下如此善待南阳郡守,也会争相投降,足下向西进攻,即可免除后顾之忧。”刘邦听了这番分析,连声说:“讲得好。”七月份,南阳郡守吕齮投降,刘邦封吕齮为殷侯,封陈恢为千户。然后率领义军继续向西进攻,所过郡县,纷纷投降。抵达丹水县,秦朝的高武侯鳃、襄侯王陵投降。在回军进攻胡阳县的路上,刘邦遇到番阳县令吴芮的别将梅鋗,与梅鋗合兵一处,攻打析县、郦县,两县先后投降。刘邦率领大军,所过之处,严禁掳掠,秦地百姓非常高兴。刘邦派魏国人宁昌出使秦朝首都咸阳。当月,章邯率领的秦军也向项羽投降,项羽封章邯为雍王。瑕丘县人申阳攻下河南郡。
秦二世三年八月份,沛公刘邦攻下武关,进入秦朝腹地。秦朝宰相赵高异常恐慌,秘密杀害秦二世,而后派人前来与刘邦谈判,妄图瓜分关中,刘邦拒绝赵高的请求。九月份,赵高立秦二世叔叔的儿子嬴子婴为秦王,去皇帝号。嬴子婴设计杀掉赵高,派秦将率领秦军在峣关据守。刘邦整理义军,准备与秦军决战,张良劝说沛公:“秦军依然强大,不能轻敌。此时沛公应该派人在山上布设旗帜,巧设疑兵,而后让郦食其、陆贾前去劝降秦将,晓以利害,这样做才有取胜的把握。”秦将同意媾和,沛公欲就此达成协议。张良又劝说沛公:“这只是秦将愿意投降,秦将手下的将领与士卒,未必肯服从,不如乘秦军懈怠,袭击秦军。”刘邦遂率领义军,绕过峣关,翻过蒉山,猛攻秦军,在蓝田县南,大败秦军。而后率领义军进入蓝田,又在蓝田北面,再次重创秦军,终于打垮秦军。
汉元年冬天(公元前206年)十月(汉初沿用秦历,以十月为岁首),五星在东井宿汇聚。沛公来到霸上。秦王子婴乘坐白马素车,脖子上系着丝带,封好皇帝的玺印符节,在枳道旁投降。刘邦手下有些将领提出,杀掉秦王子婴,沛公刘邦说:“当初楚怀王派我入关,就是因为我能够宽厚待人,现在秦王子婴已经投降,杀降不祥。”于是将子婴交予手下官吏,而后率领义军,从西边进入咸阳。在咸阳,看到秦宫巍峨,刘邦欲住在宫中,享受一下皇帝的生活,樊哙、张良劝说刘邦不要效法暴君。刘邦于是命令义军将士封存秦宫中的宝物、府库,将义军带回霸上。萧何趁此机会,将秦廷、丞相府库中的图籍档案等,全部搜集起来。到了十一月,刘邦召集秦地各郡县豪绅、官吏,刘邦说:“父老乡亲们在秦政的严刑峻法下,已经受了很长时间的苦,诽谤者要被判处灭族罪,窃窃私语者要被判处杀头示众罪。我与各路诸侯义军来之前商定,先进入关中者称王,我先进入关中,按照约定,应该在关中称王。现在我与父老们约法三章:杀人者死,伤人及偷盗者按照情节轻重判罪。其余秦法,一律废除。原秦廷官吏,按照原职务留用。我此次率领大军前来,是为了为百姓除害,不是来虐害大家,请回去告诉父老乡亲们,不要害怕!我现在驻军霸上,要等待其他诸侯义军前来,再商议下一步的行动。”而后刘邦派人,在秦地原官吏的配合下,到各县邑告谕当地百姓。秦地的百姓大喜,争先恐后地担着牛羊、酒食,到霸上犒劳义军。沛公谢绝乡亲们的好意,沛公说:“我准备的军粮还有很多,不麻烦乡亲们。”秦地百姓更加喜悦,唯恐刘邦不能留在秦地称王。
有人劝说刘邦:“关中非常富庶,关中的富庶是天下的十倍,又有很好的地理条件。听说秦将章邯已经投降项羽,项羽封章邯为雍王,雍在秦地关中,章邯将会在秦地称王。章邯来了,沛公就不能再留在此地,不如现在即派出军队,守住函谷关,让诸侯军队不能进来。假若沛公的军队不够,还可以在关中征发士卒来补充,共同守住函谷关。”沛公认为这个建议很好,于是派人着手安排此事。十二月份,项羽果然率领诸侯联军从东边向函谷关开进,抵近关前,发现关门紧闭。又听说刘邦已经平定关中,项羽大怒,命令黥布等将领率军攻破函谷关,项羽大军随即开至戏下。沛公手下有位左司马,名字叫做曹毋伤,听说项羽大怒,要攻打沛公,派人向项羽告密,曹毋伤说:“沛公要在关中称王,让子婴做丞相,秦宫中所有的珍宝,已经收入囊中。”曹毋伤想通过告密,求得封赏。项羽的亚父范增劝说项羽,范增说:“沛公在崤山以东时,贪财好色,听说入关以后,珍奇宝物无所取,殊色美女无所幸,此人志向不小。我让人对刘邦望过气,那是龙形,呈五彩颜色,这可是天子气色。将军要尽快地打败刘邦,不能错失机会。”项羽犒赏全军将士,准备第二天清晨大军合击刘邦。在当时,项羽大军有四十万,号称百万。刘邦义军有十万,号称二十万,力量悬殊很大,刘邦不可能战胜项羽。项羽的叔父左尹项伯,与张良曾经是很好的朋友,在半夜里,项伯骑着快马来见张良,将项羽接下来的行动、事情起因,一五一十地告诉张良,让张良与自己赶快逃走,不要在此地等死。张良说:“我为韩王送沛公到此地,走之前不能不告知一声,如果这样离开,不义。”张良与项伯一起去见沛公刘邦。刘邦听闻此消息,大惊失色,继而冷静下来,与项伯先结为儿女亲家,而后刘邦说:“我进入关中后,不敢私取秋毫,登记吏民,查封府库,全是为了等候项将军。把守住函谷关,也是为了防备盗贼。我在此地日夜盼望着项将军的到来,怎么会反对将军!请项伯回去后向项将军解释,我不敢背叛将军。”项伯答应了刘邦替他在项羽面前讲话,随后赶回去。临走前,项伯告诫沛公刘邦说:“明天,你一定要早点来,当面解释。”项伯回去后,将刘邦讲的话详细地告诉项羽,并且强调说:“假若不是沛公在关中打败秦军,将军怎么能这样顺利地进入关中?沛公为进入关中立下大功,将军攻打沛公,说不过去,不如借此机会抚慰沛公一番。”项羽答应了。
第二天,沛公带着数百名骑兵来到鸿门,拜见项羽,沛公诚恳地说:“我与将军合力推翻秦朝,将军在河北作战,我在河南作战,没有想到会在将军之前进入关中,现在秦朝推翻了,在这里与将军会面。可恨的是,有小人挑唆,使得我与将军之间产生裂痕。”项羽说:“是啊,这是沛公手下的左司马曹毋伤告诉我的密报,否则,我不会采取行动。”项羽把沛公留下来,一起喝酒。在酒宴上,亚父范增几次用眼色暗示项羽,要项羽杀掉沛公,项羽没有理会。范增只好站起来,走出帐外,叫来项庄,对项庄说:“君王(项羽)为人不忍心。你现在进去,表演剑舞,找准机会,用剑刺杀沛公,要一剑毕命。否则,我们早晚会成为沛公的俘虏。”项庄于是进入帐中祝酒。祝酒完毕,项庄说:“军中没有娱乐,请允许我以剑舞,为大家助兴。”项伯看到这种情况,知道来者不善,即从座位上起身,与项庄一起舞剑,在舞到紧急时,就用身体挡住项庄,保护沛公。樊哙在帐外听说沛公处于危险之中,手持盾牌闯入帐中,怒目直视。项羽欣赏樊哙的勇敢,赏赐樊哙酒肉。樊哙趁此机会责问项羽。接下来,刘邦佯装要上厕所,招樊哙出帐,留下车马随从,独自一人骑马返回汉营。樊哙、靳强、滕公、纪成四人,从小路步行返回,留下张良向项羽谢罪,告知刘邦已经不辞而别。项羽问:“沛公现在何处?”张良回答:“沛公知道将军因守关之事怪罪他,现在已脱身回去,估计已经到了汉营。沛公走之前让我将这对玉壁献给将军。”项羽接受了玉壁。张良又向范增献上玉斗。范增大怒,击碎玉斗,起身说:“我们这些人早晚会成为沛公的俘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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