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上 高帝纪第一上 第4节
沛公返回汉营。数日后,项羽率领诸侯联军从西边进入咸阳,纵兵屠城,烧杀抢掠,而后将秦王子婴杀掉,放火焚烧秦廷皇宫、殿宇,大军过处,无不残灭。秦地百姓大失所望。项羽派人向楚怀王奏报:义军已经进入咸阳,接下来封王事宜,该如何决定。楚怀王答:“按照原来商定的办。”项羽怨恨怀王,当初没有让自己与沛公一起,向西攻入函谷关,而是让自己北渡黄河,救援赵国,因而耽搁了时间,不能先进入关中。项羽讲:“楚怀王是我们项家立的,没有在战场上立过战功,封王的事情为何要由怀王来决定!推翻秦朝,打下天下,是诸位将军与项籍我拼死挣来的结果。”汉纪元元年春天一月,项羽假意尊怀王为义帝,其实不再听从怀王的诏命。
汉纪元元年二月,项羽在咸阳主持分封,自封为西楚霸王。楚国领地有梁、楚九个郡,在彭城设都。违背原来的约定,项羽封沛公刘邦为汉王。汉国领地有巴郡、蜀郡,后来又加上汉中郡,共辖有四十一个县,在南郑设都。项羽将关中划分为三部分,立秦朝三位叛将为诸侯王:章邯为雍王,在废丘设都;司马欣为塞王,在栎阳设都;董翳为翟王,在高奴设都。项羽立楚将瑕丘申阳为河南王,在洛阳设都;立赵将司马卬为殷王,在朝歌设都;立当阳君英布为九江王,在六县设都;立楚怀王柱国共敖为临江王,在江陵设都;立番君吴芮为衡山王,在邾县设都;立原齐王田建的孙子田安为济北王。项羽将魏王豹迁徙至河东为西魏王,在平阳县设都;将燕王韩广迁徙至辽东为辽东王;立燕将臧荼为燕王,在蓟县设都;将齐王田市迁徙至胶东为胶东王;立齐将田都为齐王,在临淄设都;将赵王歇迁徙至代地为代王;立赵国相张耳为常山王;汉王刘邦怨恨项羽不按照原来的约定,而是将自己封为汉王,想起兵进攻项羽,丞相萧何劝说刘邦,先暂时忍耐,刘邦最终作罢。
汉纪元元年夏天四月,各诸侯王在戏下分手,前往封国。项羽让汉王刘邦率领三万汉军前往封国,此外有一些楚国士兵、诸侯国士兵,还有数万人,愿意追随刘邦。刘邦率领汉军,从杜县向南进入蚀中(长安通往汉中的山间道路)。张良与刘邦告别,回去追随韩王,汉王刘邦将张良送至褒中,张良劝说刘邦将栈道烧毁,一来防备诸侯沿着栈道偷袭汉国,二来也是告诉项羽,汉军没有东归的意思。
汉王刘邦来到南郑,手下将领和士卒一路上唱着歌,想着何时才能够重返故乡,很多人在途中逃亡。韩信当时担任治粟都尉,也想逃走,萧何亲自将韩信追了回来。同时把韩信推荐给汉王。萧何说:“君王如果想要夺取天下,一定要重用韩信,让韩信帮助大王实现这个愿望。”汉王于是斋戒沐浴,设立坛场,庄重地拜韩信为大将军。接着,汉王问韩信,有什么夺取天下的奇计妙策。韩信回答道:“项羽背弃盟约,将君王封在南郑,明显是在贬谪君王。君王的士兵均为崤山以东人,他们日夜盼望着,能够早日返回故乡,借他们有东归的愿望,我们即可以与诸侯争夺天下,建立霸业。否则等到天下安定后,百姓均愿意过上和平安宁的生活,到那时,再想要征用他们就难了,现在就要下定决心,向东发展。”接着韩信为刘邦分析,汉军可以打败项羽的条件,以及双方力量的对比,孰优孰劣,还有夺取三秦的设想。汉王听了韩信的一番分析,大喜过望,随即按照韩信的设计,调兵遣将。将萧何留在后方,治理巴郡、蜀郡,萧何为出征将士准备军粮,保障后勤。
汉纪元元年五月,汉王刘邦率领汉军从陈仓道出击,袭击雍县。雍王章邯在陈仓迎击汉军,兵败退走;在好畤县再战,再次被汉军打败,章邯只好率领残军退回至废丘。汉王刘邦平定雍县,而后率领汉军向东进入咸阳,汉军将雍王章邯围困在废丘。接下来,汉军将领在秦地四处拓展领地。
当田荣听说项羽把齐王田市迁徙至胶东,立田都为齐王时,勃然大怒,率领齐军迎击田都。田都战败逃走,投奔西楚霸王项羽。六月,田荣杀田市,自立为齐王。在当时,彭越在巨野,手中掌握有一万多军队,独立于其他诸侯王。田荣授予彭越将军印,命令彭越返回梁地。彭越于是进攻并斩杀济北王田安,田荣遂兼并三位齐王的领地。燕王韩广也不肯到辽东去。汉纪元元年秋天八月,臧荼杀掉韩广,夺取燕王韩广的领地。塞王司马欣和翟王董翳先后投降汉王。
最初,项梁立原韩王后代韩成为韩王,张良担任韩国司徙。后来,项羽认为张良追随汉王刘邦,韩王成没有战功,不让韩王返回封国,带着韩王成来到彭城,又借故将韩王成杀掉。此时,项羽听说汉王刘邦兼并关中,齐国、梁国背叛自己,勃然大怒,将原吴县令郑昌封为韩王,命令郑昌挡住汉军。命令原萧县令角进攻彭越,彭越将角率领的楚军打败。张良此时正在攻掠韩地,写了一封书信给项羽,张良说:“汉军夺取关中,是为了履行盟约,占领关中后,汉王即会停止用兵,不会再打出函谷关,到东面来。”项羽相信了韩信的话,认为刘邦既然不会打出函谷关,也就没有再向西用兵阻挡汉军,而是掉头向北,攻打齐国。
汉纪元元年九月,汉王派将军薛欧、王吸从武关出兵,征调王陵在南阳掌握的军队,从南阳到沛县迎接父亲刘太公和妻子吕雉。项羽听到这个消息,派兵在阳夏县(今河南太康县)阻击汉军,汉军不能前进。
汉纪元二年(公元前205年)冬天十月份,项羽命令九江王英布在郴县(今湖南省郴州汝城县)杀害义帝熊心。陈余怨恨项羽没有封自己为诸侯王,从田荣那里借兵,袭击常山王张耳。张耳战败逃走,投降汉王刘邦,汉王热情地接待了张耳。陈余迎来代王赵歇,继续做赵王,赵王歇投桃报李,封陈余为代王。张良千辛万苦,逃离韩国,沿着小路返回汉王身边,汉王刘邦封张良为成信侯。
汉王刘邦率领大军抵达陕县,安抚关外父老。河南王申阳投降刘邦,刘邦遂在河南故地设置河南郡。刘邦派原韩国太尉韩信进攻韩国,韩王郑昌投降。汉纪元二年十一月,刘邦立原韩国太尉韩信为韩王。刘邦率领大军返回汉中,在栎阳设都,然后派将军们向秦地四周攻略,继续扩大汉国领地,首先攻占陇西。为了扩大领地,刘邦设立军功奖,攻占地域达到万户或者一个郡的将军,赏赐万户食邑。而后整顿后方,加固河上郡(河上郡后来改称为左冯翊)要塞。将原秦廷皇室苑囿开放给平民百姓,让百姓们在苑囿中开荒种地,收获粮食。
汉纪元二年春天正月,项羽率领楚军在城阳县进攻田荣,田荣战败,率领残军逃往平原县。平原县百姓抓住田荣,杀了田荣。齐国随后投降西楚霸王项羽,项羽率领大军在齐国焚烧城郭,屠杀百姓,齐国百姓大失所望,遂反叛项羽。汉王刘邦派出大军攻占北地郡,俘虏雍王章邯的弟弟章平,又赦免了章平。汉纪元二年二月,汉王命令秦地百姓拆除原秦国社稷,改立汉国社稷,广施恩德,抚恤民众,采取原秦朝的封赏政策,赐予百姓民爵。蜀郡百姓需要为汉军服徭役,刘邦颁布诏令,免除蜀郡百姓二年的赋税;关中百姓被征召进汉军服兵役者,免除家属一年的赋税和徭役。汉王又让地方挑选年龄五十岁以上的百姓,品德高尚、有修养、有管理能力的老者,担任乡里的三老,每乡一人。选乡里三老一人担任县里的三老,与县令、丞、尉一起,管理地方百姓、实施教化,免除三老们的徭役。每年十月,政府要向三老赏赐酒肉。
汉纪元二年三月份,汉王刘邦率领大军从临晋县渡过黄河,魏王豹投降,率领西魏国军队跟随刘邦,与项羽争夺天下。刘邦攻下河内,俘虏殷王司马卬,刘邦在河内故地设置河内郡。接着刘邦率领大军进抵修武县,陈平在此时叛楚降汉。汉王刘邦与陈平一席长谈,很赞赏陈平的见解,遂任命陈平为参乘,监督汉军中的将军。而后刘邦率领大军,向南从平阴渡口渡过黄河,抵达洛阳。在新城邑,遇到一位姓董的三老,拦住汉王,董老向刘邦提出建议,老人讲:“臣听说‘顺德者昌,逆德者亡’,‘兵出无名,事业难成’。因此说:‘明其为贼,可服敌寇。’当今,西楚霸王项羽无道,杀害义帝熊心,项羽即是天下的残贼。以仁服众,不以勇逞强,以义服众,不以力妄为。君王应该命令汉军将士为义帝穿上孝服,向天下诸侯宣示,此次东征,就是要向项羽讨伐不仁、不义,这样一来,四海之内,即会响应君王的义举。这是当年夏禹、商汤、周武王做过的事情,以仁义讨伐不义。”汉王刘邦说:“讲得好,不是先生提醒,我还真地没有想到这些。”刘邦随即命令汉军为义帝举丧,在三天时间内,袒露身体,为义帝哭祭。刘邦向天下诸侯发出号令说:“当初起义,天下义军共同拥立义帝,北面称臣,服侍义帝。而今项羽竟然将义帝驱逐至江南,还借机杀害义帝,真可谓是大逆不道。寡人今天亲自为义帝举丧,命令全军将士,一律穿上孝服。调遣关中军队,收揽三河有识之士,乘船向南,沿着长江、汉水而下,希望与各诸侯们一起,讨伐西楚霸王,为义帝报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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