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六十四上 严朱吾丘主父徐严终王贾传第三十四上 第5节
元朔年间(公元前128-前123年),主父偃检举齐王在王宫中淫乱,武帝任命主父偃为齐国相。到达齐国后,主父偃召来以前熟悉的宾客、兄弟,用五百金打发他们,指责他们说:“当初我在穷困时,兄弟不肯资助我衣食,朋友不肯接纳我,今天我在齐国担任国相,你们却不远千里前来迎接我,从此以后,我与你们没有关系,你们不要再踏入我的家门!”接着派人,将齐王刘次和姐姐通奸的事情,旁敲侧击齐王。齐王刘次恐惧这一次在劫难逃,担心会像燕王刘定国一样被处死,于是自杀。
主父偃还是平民时,曾经游历过燕国、赵国,发迹显贵后,揭发燕王刘定国有违法的事情,燕王因此而死。赵王担心会落得一个同样的下场,就想先下手为强,上书告发主父偃的不法之事,因为主父偃在宫中担任要职,不敢将上书递上去。等到主父偃担任了齐国相,离开长安出关,赵王即刻派人向皇帝上书,告发主父偃在诸侯国大肆收受金钱贿赂,从而让诸侯王的很多儿子得以受封为列侯,还有齐王刘次被主父偃逼迫自杀。武帝看了上书,大怒,认为主父偃是齐王自杀的元凶,于是将主父偃逮捕下狱。主父偃承认自己接受了诸侯子弟的贿赂,但不承认逼迫齐王刘次自杀。武帝原来还不想杀主父偃,公孙弘争辩道:“齐王自杀没有留下后代,封国被撤销改为郡,收归朝廷,这件事情主父偃是首恶,不杀主父偃难以向天下人交代。”于是武帝杀了主父偃全家。
主父偃在受到重用时,门客有上千人,等到被灭族而死,没有一个人前往探视,只有孔车为主父偃收尸、埋葬。武帝知道了此事后,封孔车为长者。
徐乐,燕国无终县人。向武帝上书,徐乐说:
臣听说天下之大患,在于土崩,而不在于瓦解,古今道理均一样。什么是土崩?秦的末世即是土崩。陈涉一介布衣,没有千乘之尊,尺寸封土,也不是王公贵族的后人,没有乡邻们的赞誉,不具有孔子、曾子、墨子贤者的品行,也没有陶朱公、猗顿那样的财富。出生于穷苦陋巷,然而陈涉高举木棍,振臂一呼,天下百姓,无不响应,为什么会这样?因为天下民众已经穷困到了极点,君主仍然毫无怜悯之心;民怨沸腾,朝廷却还是茫然无知;风俗已经败坏,政策却不能即时修正,这三点即是陈涉起义成功的原因。这就叫做土崩。因此说天下之大患在于土崩。
什么是瓦解?吴、楚、齐、赵七国叛乱即是瓦解。七国叛乱被定为大逆罪,这几位叛王均想做万乘之君,率领的叛军多达数十万,他们的军威足以让境内的民众臣服,他们聚集的财富足以招降纳叛,可是他们却不能向西扩大半寸领土,最终被汉军所擒获,这是为什么?不是他们的力量小,军队的力量不足以赶上陈涉,而是因为先帝创立的汉朝,圣德未衰,民众安土乐业,叛乱的诸侯王得不到人民拥护。这就叫做瓦解。因此说天下之忧患在于土崩,而不在于瓦解。
由此看来,天下假若出现土崩的形势,即使布衣百姓,身处穷乡僻壤,率先发难也会危及到海内,陈涉造反就是例子,更何况还有像韩、赵、魏三晋后裔的存在?天下没有大治,不出现土崩的情况,即使有强大的诸侯国反叛,也会很快地遭到镇压,吴楚叛王就是例子,更何况几个官员、百姓,他们能乱得起来吗?两者对比,关乎国家安危,贤明的君主不能不详查。
近几年,崤山以东,五谷连年歉收,收成一直不好,百姓穷困,加上边境多事,按照现在的情况判断,民众中已经蕴藏有不安定的因素。民众处在不安定中,就容易产生动乱,这是土崩之势的萌芽。贤明的君主要审时度势,观察情况是否会有新的变化,洞察危机的出现,朝廷要及时地调整政策,防患于未然。更重要的是,不要让土崩之势形成。诸侯国即使有强大的军队,陛下逐走兽,射飞鸟,在苑囿中娱乐,纵情恣欲,泰然享受着各种游乐。宫廷之中,金石丝竹之声,不绝于耳,帷幄之内,俳优侏儒之笑,不乏于前,只要土崩之势没有形成,天下就不会有大的忧患。圣王的名声何必要追随夏禹、商汤,百姓的风俗也未必定要模仿成王、康王!谈起这些,臣认为陛下现在秉持着圣德,宽大仁厚,常以天下为务,圣迹堪比夏禹、商汤,周代成王、康王时代的治理,也未必不能达到。掌握了土崩、瓦解的关键,身处于太平盛世,名誉显于当世,天下祥和,四夷归附,恩德传于后世,陛下南面稳坐朝堂,摄衣襟而揖王公,循循行礼,王公大臣们慑服于前。臣认为,即使王道未成,也足以安享天下太平。天下太平之后,陛下何求而不可得,何威而不能显,征伐所指,将会是所向披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