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学666 » 《汉书》 » 白话文 > 卷七十三 韦贤传第四十三 > 第4节

卷七十三 韦贤传第四十三 第4节

太仆王舜、中垒校尉刘歆提出谏言:“臣听说,在周王室衰微时,四夷交相侵略中国,猃狁为最强大的夷狄,而今的匈奴就是当年的猃狁。到了周宣王时期,开始征伐猃狁,诗人为此做诗赞颂:‘征伐猃狁,抵达太原。’又说:‘战车滚滚,雷霆震震,将军方叔,征伐猃狁,荆蛮来降。’因此周宣王成为中兴之主。到了周幽王,犬戎入侵,杀害了周幽王,抢走宗庙中的祭器。从此以后,南夷和北夷交相侵略中国,中国不断地受到蛮夷的欺凌。《春秋》中记载,齐桓公南伐荆蛮,北伐山戎,孔子说:‘若不是管仲,我们这些人就要披发,穿上左衽的衣裳。’因此而原谅了齐桓公的过错,肯定齐桓公做出的贡献,把齐桓公作为五霸的首霸。汉朝建国以后,冒顿单于强大,打败东胡,擒获月氏王,兼并他们的土地,兵强地广,成为中国的心腹大患。南越国的尉佗总领百粤,自称为帝王。中国国内虽然当时安定,可是外患却一直压迫着中国,没有一年的安宁。一方有难,八方告急,天下均要受到惊扰,深受其害。孝文帝以厚礼馈赠,与匈奴结成和亲,可是匈奴仍然经常来犯。更有甚者,匈奴军臣单于出动铁骑十几万,逼近京师及北部要塞,朝廷每年不得不征调军队备战,匈奴为患已久,也不是一朝一夕才形成这样的危害。诸侯王、郡太守勾结匈奴和百粤谋逆的,也不止一人。匈奴在边郡杀害的郡太守、都尉,劫掠的人民,难以计数。孝武帝痛感,中国被匈奴袭扰的疲惫不堪,得不到一刻的安宁,于是派遣大将军、骠骑将军、伏波将军、楼船将军,率领汉军,南灭百粤,在当地新设置七个郡;北扫匈奴,逼迫昆邪王十万之众归降,在北部边郡新设置五个属国,建立朔方郡,占领匈奴放牧的富饶之地;向东征讨朝鲜,设置玄菟郡、乐浪郡,以此来斩断匈奴的左臂;向西域征伐大宛国,兼并三十六国,与乌孙国结成联盟,设置敦煌郡、酒泉郡、张掖郡,隔绝婼羌与匈奴的联络,以此来斩断匈奴的右臂。终于使得伊稚斜单于陷入孤立,远遁沙漠以北。边郡从此无事,武帝开拓疆土,先后新设置十几个郡。功业奠定以后,才封了丞相车千秋为富民侯,以安定天下,让百姓富裕,武帝的雄才大略,昭显后世。武帝又招集了天下贤才、俊士,与朝廷同心协力,修订制度,改变正朔,改换服色,建立天地祠庙,修订封禅制度,改易官员名称,封赏周代后裔,确立诸侯国中的制度,使得诸侯王不敢有叛逆之心,后世帝王至今,仍然在享受着武帝奠定的基业。呼韩邪单于称臣,为汉朝守护着边境,百蛮臣服归顺,奠定了万世宏业,宣帝中兴建立的丰功伟绩,也难以超越。高皇帝建立汉朝,应该为太祖;孝文帝圣德纯厚,应该为太宗,孝武帝功勋卓著,应该为世宗,这是宣帝亲自昭示的德音。《礼记·王制》和《春秋穀梁传》中记载,天子有七庙,诸侯有五庙,大夫有三庙,士人有二庙。天子驾崩七日后殡殓,七个月后安葬;诸侯去世五日后殡殓,五个月后安葬,以此来昭示丧事中的尊卑次序,与祭庙的数字相呼应。文献中有这样的记载:‘天子有三昭三穆,加上太祖的祭庙,共有七座祭庙;诸侯有二昭二穆,加上太祖的祭庙,共有五座祭庙。’在世君王仁德纯厚者,其声名流传于后世,仁德薄者,其污名为后世人所议论。《春秋左传》中讲:‘地位名称不同,礼制规定应该有所区别。’从上往下,每级减少两位数字,这是礼制的规定。七的数字,是礼制的正数,作为普遍认同的常数。宗不在这个数字中。宗的意思,就是变数,后世有功德的,以宗来表示,不能预设数字。在殷代,太甲为太宗,大戊为中宗,武丁为高宗。周公在《尚书·毋逸》中告诫,以殷代的三位宗,劝诫成王。举出这个例子,是要用来证明,宗是没有具体数字的,可以用来劝谏帝王,只要建立了功德,就可以被后世立为宗。就是有七庙这个数字,孝武帝的祭庙,也不应该拆毁,以世宗称谓武帝,是表明武帝在世时的功勋卓著。《礼记》中,在祭祀典章这一章中说:‘圣王制定祭祀制度,为民众建立功勋的,就应该受到祭祀,以劳苦服务国家的,就应该受到祭祀,能够从危亡中挽救国家的,就应该受到祭祀。’以此来评价孝武帝,即有劳苦之功,也有建立功德之功。对于异姓,有这些功劳,还要祭祀,更何况是皇帝的先祖?有人说,找不到天子有五座祭庙的文献,以殷代的中宗、高宗为例子,以宗来肯定他们的功绩,但是祭庙要拆毁时,还是要拆。一边肯定功绩,一边却要拆毁祭庙,这种做法其实于名实不符,不符合颂扬功绩,尊崇道义的意愿。《诗经》中也讲:‘甘棠茂盛,勿翦勿伐,召伯歇息。’这是思念先贤,连先贤休息时曾经驻留过的大树也要保留,更何况,尊崇一个人的功绩,却要拆毁他的祭庙?迭毁之礼是存在,但也有一定的规制,生前没有建立过功德的先帝,以亲疏关系,确定是否保留祭庙。至于祖、宗的排序,多少为准,上古传下来的典籍中,并无明文记载,至于如何排定尊位,不能以难以考订的文献来妄加评议。孝宣帝已经通过朝中的公卿们评议,参考了很多儒生们的建议,以世宗为武帝设立祭庙,永远保留,传之于后世,昭告天下。臣愚以为孝武帝生前有这样的功绩,孝宣帝又给予过肯定,不应该拆毁祭庙。”成帝看了他们的奏议,表示认同。制诏书说:“太仆王舜、中垒校尉刘歆的奏议可以采纳。”

刘歆又认为:“礼制中规定,对待祭祀要有所区别,《春秋外传》中讲:‘每日祭,每月祀,四季享,每岁贡,一直到君王去世。’祖父为日祭,曾高祖为月祀,远祖则为四季享,在祭坛设祭的地方,每年摆放一次贡品,君王去世时还要举行大禘祭。君王在世时,功德宏大,祭祀的场面也宏大,亲属关系要分出远近,祭祀的程度随着关系疏远递减;较远的亲属,仅表示尊敬,禘祭是隆重的大祭。后世的君王在先祖的神位前排列,确定昭穆次序,孙子辈与祖父辈相互排出昭穆,在迁进祖庙时,再按照次序排列。圣人对于祖先,从感情出发,把礼仪考虑得很周到,因此不拆毁祭庙。自从贡禹提出谏言,制定了迭毁制度,惠帝、景帝和太上皇的陵寝庙园,都先后遭到毁弃,成为废墟,这就失去了礼制的本意。”

到了平帝元始年间(公元1-5年),大司马王莽上奏:“宣帝本始元年(公元前73年)丞相蔡义等人奏议,谥孝宣帝父亲的陵寝园为悼园,设置三百户人家,守护墓园,到了宣帝元康元年(公元前65年),丞相魏相等人又奏议,父亲为士人,儿子为天子,应该以天子的礼仪祭祀父亲,悼园的名称应该更改尊号为‘皇考’,设立祭庙,增加守护陵寝庙园的人家,达到一千六百户,将陵寝的所在地改设为县。臣愚以为,本来就不应该设立皇考祭庙,再让后代来祭祀,就更不应该。还有孝文太后的南陵(文帝母亲的陵寝地),孝昭太后的云陵(昭帝母亲的陵寝地),此前因为迭毁制度,不再修复,陵寝所在地的名称没有更改。臣与大司徒晏等一百四十七人,经过认真讨论后,都认为孝宣帝以昭帝哥哥孙子的身份,作为孝昭帝的后嗣继承皇位,接续皇统。在元帝朝,孝景帝和皇考的祭庙,因为有亲人在世,没有拆毁。这样宣帝按照皇统和生父,就有了两个父亲,违背礼制。按照蔡义的提议,父亲去世的谥号为‘悼’,设置祭祀寝庙的户邑,符合经书记载的礼仪。魏相奏议,将悼园更改为‘皇考’,还要设立祭庙,增加百姓,将所在地更改为县,违背皇统,与礼制不符。父亲是士人,儿子为天子,以天子的礼仪进行祭祀的,有虞舜、夏禹、殷汤、周文王、汉朝的高祖,他们受命于天,成为帝王,而不是继承祖业,登上皇位。臣奏请皇帝,皇考庙以及奉明县的陵园应该废弃,不再修复,废置南陵、云陵两个陵寝县(注:平帝元始四年,云陵县并入云阳县)。”奏议得到批准。

司徒掾班彪说:汉朝继承亡秦,很多古代典籍没有保存下来,为祖宗祭庙制定的制度,只好因时制宜,不断地修改。从元帝、成帝以后,学者中的观点越来越多,贡禹主张拆毁祭庙,匡衡主张改变祭祀,何武谏言设置三公,再后来又出现了反复,制度紊乱,难以确定。为什么会这样?上古时的文献缺失,古今制度各异,只能够因时制宜,难以固守住一个制度。考查诸位儒生的观点,刘歆的知识渊博,立论最有说服力。

本篇未完,请继续下一节的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