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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九十三 佞幸传第六十三

汉朝建国之后,在朝中受到宠幸的佞臣,高祖朝有籍孺,惠帝朝有闳孺。此两人没有什么才能,只是以谄媚得到皇帝宠幸,因此而得以在朝中显贵,甚至与皇帝同起同卧,朝中公卿还要通过他们,才能向皇帝进言。在惠帝朝,郎官侍中帽子上戴着锦鸡羽毛,衣带上装饰着海贝,脸上涂脂抹粉,这些风气也是受到闳儒、籍儒两人的影响。两人后来迁至安陵(惠帝的陵寝)县居住。以后的宠臣,文帝朝有士人邓通,宦官有赵谈、北宫伯子;武帝朝有士人韩嫣;宦官有李延年;元帝朝有宦官弘恭、石显;成帝朝有士人张放、淳于长;哀帝朝有董贤。景帝、昭帝、宣帝朝没有受宠的佞臣。景帝朝有一位郎中令叫做周仁。在昭帝朝,驸马都尉秺侯金赏继承父亲车骑将军金日磾的侯爵,二人受到的宠幸超越常人,但也没有太过分。在宣帝朝,宫中侍从中郎将张彭祖因幼年时,与宣帝在民间同席读书,宣帝即位之后,张彭祖因为旧恩,受封为阳都侯,宣帝出行,与宣帝同乘坐一辆车子,受到的恩宠超越常人。但张彭祖为人谨慎,没有做过僭越的事情,后来被他的小妾毒死,封国撤消。

邓通,蜀郡南安县人,会持棹行船,在宫中做黄头郎官。文帝曾经做过一个梦,梦到要飞升上天,却飞不上去,此时有一位黄头郎官从后面用力,将文帝推上了天,文帝回头一看,看到黄头郎官的上衣,束腰的带子在后面打了一个结。文帝醒来后来到渐台,按照梦中的情景留心察看黄头郎官,看到了邓通,邓通的上衣带子,果然在后面打了一个结,与梦中所看到的一样。于是召来郎官询问姓名,姓邓,名通。邓谐音为登,文帝听了后,认定就是他,很高兴,邓通因为此而受到宠幸,文帝每天给予邓通不同的赏赐。邓通为人谨慎朴实,不喜欢结交外人,即使在宫中的休假日也不出宫。文帝赏赐邓通的财富达到亿万,邓通在宫中的职务是上大夫。

文帝在闲暇时,曾经私下里到邓通的家中游玩,邓通没有其它技能,不能在文帝面前显示,只是小心翼翼地侍奉文帝。文帝曾经让相面的人为邓通相面,相面的人说:“邓通最终会穷得饿死。”文帝说:“能让邓通富贵的人是我,他怎么可能会穷得饿死?”遂将蜀郡严道的铜山赐予邓通,邓通可以铸造私钱。邓氏铸造的私钱流通天下,他的富有可想而知。

文帝曾经患有脓疮,邓通用嘴为文帝吸脓。文帝看在眼中,心中并不舒服,一次随便问邓通:“天下最爱我的人是谁?”邓通回答:“当然是太子。”太子来看望文帝,文帝让太子为自己吸脓,太子吸脓而面有难色。后来知道文帝让自己吸脓,是因为邓通曾经为文帝吸过脓,太子顿时感到羞愧,心里边非常痛恨邓通。

文帝驾崩以后,景帝即位,随即免去邓通的一切职务,邓通在家中閒居。没有多久,有人告发邓通将私铸的钱运出界外使用,景帝派官吏调查,果然有此事,以此来定邓通的罪,随后将邓通的全部财产没收,最后邓通还欠下几万钱的债。长公主赐予邓通的钱,统统被官府没收,身上不能留下一个铜钱。长公主只得让人送给邓通衣食。仍然得不到一个钱用,邓通在别人家中寄食,死在别人家里。

赵谈,以观察星象得到皇帝宠幸,北宫伯子以长者仁慈爱人,受到皇帝尊敬而被亲近,但都比不上邓通。

韩嫣,字王孙,是弓高侯韩颓当的孙子。武帝还是胶东王时,韩嫣与武帝同席读书,关系亲密。武帝后来被立为太子,与韩嫣的关系更加亲密。韩嫣善于骑射,为人聪明。武帝即位后,谋划讨伐匈奴,韩嫣首先响应,练习武艺,为此更加受到武帝的信任,在宫中官至上大夫,武帝给予韩嫣的赏赐类似于邓通。

最初,韩嫣与武帝同起同卧。江都王刘非入朝,跟随武帝在上林苑打猎。天子的车驾还没有来到跸道上,先派韩嫣乘坐副车,率领几百名骑手,在前面开路,打探野兽。江都王刘非看到后,以为是天子的车驾,让从者退后,自己伏在道旁谒见皇帝。韩嫣驶过,没有看见。过去之后,江都王才知道不是武帝,大怒。回去后,向皇太后哭诉,请求将封国交还给天子,要求来宫中宿卫,与韩嫣比试高低。太后因为此事,对韩嫣也有了看法。

韩嫣作为宫中侍从,可以自由地出入永巷,没有受到禁止,与宫中侍女发生奸情,传到皇太后耳中。太后大怒,派使者赐韩嫣自杀。武帝连忙谢罪,仍然得不到宽恕,韩嫣只好自杀。

韩嫣的弟弟韩说,也受到武帝信任,以军功受封为案道侯,在巫蛊案中,被戾太子所杀。韩说的儿子韩增受封为龙雒侯,被任命为大司马车骑将军,有自己的传记。

李延年,中山人,李延年本人与父母兄弟都是乐人。李延年因为犯法受了腐刑,在狗监中当差,李延年的妹妹受到武帝宠爱,在宫中号称李夫人(详情记载在《外戚传》中)。李延年善于唱歌,能唱很多新创制的歌曲。当时武帝正在设立祭祀天地的祠庙。需要创制一批新乐曲,诏令司马相如等人制作颂诗。李延年按照武帝的意思,为颂诗配上弦乐演唱,制成配乐新歌曲。李夫人在宫中生下昌邑王,李延年因此而受到重用,担任协律都尉,佩带二千石官员印绶,与武帝的关系非常亲密,李延年得到的待遇类似于韩嫣。过了很久,李延年的弟弟李季与宫中侍女淫乱,出入宫廷,骄横恣肆。李夫人去世后,武帝的信任很快褪去,武帝将李延年兄弟两人全家灭族。

再后来的宠臣,大抵都是外戚家族。像卫青、霍去病,也受到武帝信任,但他们本身也为朝廷做出过很大贡献。

石显,字君房,济南郡人;弘恭,沛郡人。两人都是在少年时,因为犯法而受了腐刑,在宫中担任黄门郎官,后来又经过选拔,做了宫中尚书。在宣帝朝担任内朝尚书,弘恭熟悉法律条令和朝廷的行政制度,善于书写奏章、诏书,工作还算称职。弘恭担任尚书令,石显担任尚书仆射。元帝即位几年后,弘恭病逝,石显继任宫中尚书令。

在当时,元帝身体有病,不常临朝处理政事,只是在宫内以音乐消遣,在宫中,石显长期担任尚书令,作为宦官,没有外戚可以勾结,精力专注在朝政上,所以得到元帝信任。元帝将政事交予石显处理,政事无论大小,石显经过请示后,即可以做出决定,因此在朝中格外显贵,朝中的百官也不得不仰视石显。石显为人乖巧,又聪明,熟悉朝中政务,能够细致入微地体察君王的旨意,内心深藏不露,以诡辩伤人,一旦受到朝中大臣们的忤逆,即使睚眦小事,也会以汉法加以报复。元帝初元年间(公元前48-前44年),前将军萧望之与光禄大夫周堪、宗正刘更生在宫中兼任给事。萧望之负责尚书事务,他知道石显的为人,专权邪僻,就向元帝谏言,认为:“尚书是百官之本,掌握国家的枢机要务,应该选择通晓政令,处理政务公正的官员来担任。在武帝朝,因为游乐于后宫,才任用宦官,这种做法不符合古制。应该罢免宫中的尚书宦官,按照古制,皇帝不能亲近刑余之人。”元帝没有听从劝告,而此件奏议却触犯了石显。此后三人均受到石显的陷害,萧望之自杀,周堪、刘更生被免官,遭到禁锢,不再受到重用,详情记载在《萧望之传》。再后来,太中大夫张猛、魏郡太守京房、御史中丞陈咸、待诏贾捐之以密封奏书的形式,向元帝呈上奏书,有些人受到召见,他们揭露石显的不法行为。石显于是指使他人构陷这些大臣的罪行,京房、贾捐之被杀头示众,张猛在公车署自杀,陈咸减免死罪,被判处髠发后服城旦刑。再后来郑县令苏建得到石显的一封私信,上奏给朝廷,苏建也以其它事情被判为死罪。从此后,朝中公卿以下官员畏惧石显,不敢再轻举妄动。

石显与宫中尚书仆射牢梁、少府五鹿充宗结为死党,那些愿意依附他们的人,都可以得到很好的职务。百姓为此而编出歌谣:“牢梁石显,五鹿充宗!官印累累,绶带重重!”意思是说他们把持着朝政,可以授人以官职,气焰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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