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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回 西安府夫别妻 郃阳县男化女 第2节

新红两颊起朝霞,

艳杀盈盈露里花。

一点残灯相照处,

分明美玉倚蒹葭。

正是酒儿后灯儿下,越看越俊俏。吕达想道:“我闻得南边人作大嫩,似此这样一个男人也饶他不过,我今日不管他是男是女,捉一个醉鱼罢!”苦苦里挜他酒,那李良雨早已沉醉要睡。吕达等他先睡了,竟捱进被里,此时李良雨在醉中不觉,那吕达轻轻将手去摸,果是一个女人。吕达满心欢喜,一个翻身,竟跳上去。这一惊,李良雨早已惊醒,道:“吕兄不要罗唣!”吕达道:“李大哥,你的光景我已知道。到后就是你做了妇人,与我相处了三四个月,也写不清。况我正无妻,竟可与我结成夫妇,你也不要推辞!”李良雨两手恨命推住,要掀他下来时,原少气力,又加酒后,他身子是泰山般压下来,如何掀得?急了,只把手掩。那吕达紧紧压住,乘了酒力,把玉茎乱攻。李良雨急了,道:“吕大哥,我与你都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今日虽然转了女身,怎教我羞搭搭做这样!”吕达道:“你十五六岁时不曾与人做事来?左右一般。如今我兴已动了,料歇不得手。”李良雨道:“就是你要与我做夫妻,须要拜了花烛,怎这造次!”吕达道:“先后总是一般!”猛力把他手扯开了,只一挺。李良雨把身子一缩,叫一声:“罢了!”那吕达已喜孜孜,道:“果然就是一个黄花闺女!事已到手了,我也不要轻狂,替你温存做。”浑了一会,那李良雨酒都做了满身汗醒了。道:“吕大哥,这事实非偶然,我在那日晕去时,到阴司里被阎王改作女身,也曾道该与你为夫妇。只嫌你太急率些!”吕达道:“奶奶!见佛不拜,你不笑我是个呆人么?我今日且与嫂嫂报仇!”自此之后,两个便做了人前的伙计,暗里夫妻。吕达是久不见女人的男子,良雨是做过男子的妇人,两下你贪我爱,灯前对酌,被底相勾,银烛笑吹,罗衣偷解,好不快乐:

杯传合卺灯初上,

被拥连枝酒半酣。

喜是相逢正相好,

猛将风月担儿担。

吕达道:“李大哥,我与你既成夫妇,带来本钱用去大半,不曾做得生意,不如且回,待我设处些银两再来经营。”李良雨道:“我也思量回家,只得我当初出来思量个发迹,谁知一病,本钱都弄没了,连累你不曾做得生意。况且青头白脸一个后生走出来,如今做了个女人,把甚嘴脸去见人?况且你我身边还剩有几两银子,不若还在外生理。”吕达道:“我看如今老龙阳剃眉绞脸,要做个女人也不能够。再看如今呵卵泡、捧粗腿的,哪一个不是妇人,笑得你?只是你做了个女人,路上经商须不便走,你不肯回去,可就在这边开一个酒店儿罢!”李良雨道:“便是这地方,也知我是个男人,倏然女扮,岂不可笑?还再到别县去。”两个就离了郃阳,又到鄠县。路上李良雨就不带了网子,梳了一个直把头,脚下换了蒲鞋,不穿道袍,布裙短衫,不男不女打扮。一到县南,便租了一间房子,开了一爿酒饭店。吕达将出银子来做件女衫,买个包头与些脂粉。吕达道:“男是男扮,女是女扮。”相帮他梳个三柳头,掠鬓,戴包头,替他搽粉涂脂,又买了裹脚布,要他缠脚:

绾发成高髻,挥毫写远山。

永辞巾帻面,长理佩和环。

自此,在店里包了个头,也搽些脂粉,狠命将脚来收,个把月里收做半拦脚,坐在柜身里,倒是一个有八九分颜色的妇人。两个都做经纪过的,都老到。一日正在店里做生意,见一个医生,背了一个草药箱,手内拿着铁圈,一路摇到他店里买饭,把李良雨不转睛的看。良雨倒认得他,是曾医便毒过的习太医,把头低了。不期吕达在外边走来,两个竟认得。这郎中回到郃阳去,把这件事做个奇闻,道:“前日在这里叫我医便毒的吕客人,在县开了酒饭店,那店里立一个妇人,却是这个生便毒的男人,这也可怪!”三三两两播扬开去,道吕达与李良雨都在鄠县。

只见李良云与嫂嫂在家,初时接一封书,道生毒抱病,后来竟没封书信。要到吕达家问信,他是个无妻子光棍,又是没家的。常常在家心焦,求签问卜,已将半年。捱到秋收时候,此时收割已完,李良云只得与嫂嫂计议,到郃阳来寻哥哥。一路行来,已到郃阳,向店家寻问,道:“有个李良雨,在这里因闝 生了便毒广疮,病了几个月,后来与这姓吕的同去,近有一个郎中曾在鄠县见他。”李良云只得又收拾行李,往鄠县进发,问到县南饭店,里边坐着一个妇人:

头裹皂包头,霏霏墨雾;面搽瓜儿粉,点点新霜。脂添唇艳,较多论少。启口处香满人前;黛染眉修,锁恨含愁,双蹙处翠迎人面。正是:丽色未云倾国,妖姿雅称当垆。

李良云定睛一看:“这好似我哥哥,却嘴上少了髭须。”再复一眼,那良雨便低了头。李良云假做买饭,坐在店中,只顾把良雨相上相下看,正相时,吕达恰在里面走将出来。李良云道:“吕兄!一向……”吕达便道:“久违!”李良雨倒一缩,竟往里边走。李良云道:“吕兄,前与家兄同来,家兄在那厢?”吕达道:“适才妇人不是?他前因病蛀梗,已变作一个女身,与我结成夫妇。他因羞回故里,只得又在此开个店面。”良云道:“男自男,女自女,阉割了也只做得太监,并不曾有了做女人的事。这话恐难听!”正说时,只见那妇人出来,道:“兄弟!我正是李良雨,别来将近一年,不知嫂嫂好么?西安府都有收成,想今年收成尽好。我只因来到郃阳时,偶然去闝 ,生了杨梅疮。后因烂去阳物,又梦到阴司,道我应为女,该与吕达为夫妇。醒时果然是个女身,因与他成了夫妇。如今我那有嘴脸回得?家里遗下田亩,竟归你用度,嫂嫂听他改嫁。”良云道:“才方道因蛀梗做了个女人,真是没把柄子的说话!又说阴司判你该与吕兄作妻,只系捣鬼!身子变女子,怎前日出门时有两根须,声音亮亮的,今髭须都没,声音小了?”吕达道:“他如今是个女人,没了阳气,自然无须、声小,何消说得?”良云道:“这事连我对面见的尚且难信,怎教嫂嫂信得?你须回去说个明白!”良雨道:“我折了本,第一件回不得;变了女人,没个嘴脸,第二件回不得;又与吕达成亲,家里不知是个苟合,第三件回不得。你只回去,依着我说,教嫂子嫁人,不要耽误他。兄弟,你疑心我是假的;我十四岁没娘,十八岁死爹,二十岁娶你嫂嫂韩氏,那一件是假的?”良云只是摇头。次日起身,良雨留他不住。吕达叫他做“舅舅”,赠他盘缠银两,又写一纸婚书,叫韩氏另嫁。良云别了,竟到家中。一到,韩氏道:“叔叔,曾见哥哥来么?”良云道:“哥哥不见,见个姐姐!”韩氏道:“寻不着么?”良云道:“见来,认不的!”韩氏道:“你自小兄弟,有个不认得的?”良云道:“如今怕嫂嫂也不肯认,也不肯信。嫂嫂,我哥说是个女人!”韩氏道:“这叔叔又来胡说!哥是女人,讨我则甚?前日女儿是谁养的?”良云道:“正是奇怪!我在郃阳寻不着,直到鄠县,寻着他;吕达和着一个妇人,在那厢开酒饭店。问他哥哥,他道这妇人便是。”韩氏道:“男是男,女是女,岂有个妇人是你哥哥的!”良云道:“我也是这般说,那妇人死口认是我哥哥,教我认。我细认,只差得眉毛如今绞细了,髭须落下,声小了,脚也小了,模样只差男女,与哥不远。道是因生杨梅疮烂成了个女人,就与吕达做了夫妇,没脸嘴回家;叫田产归我用度,嫂嫂另嫁别人。”韩氏道:“叔叔,我知道了,前次书来说他病,如今一定病没了,故此叔叔起这议论;不然,是那薄情的另娶了一房妻小,意思待丢我,设这一个局!”良云道:“并没这事!”韩氏道:“叔叔你不知道,女人自有一个穴道,天生成的,怎烂烂得凑巧的?这其间必有缘故。还是吕达谋财害命是实,杀了你哥哥,躲在鄠县,一时被你寻着,没得解说造这谎。若道是女人,莫说我当时与他做的勾当,一一都想得起,就是你从小儿同大,怎不见来?变的这说,一发荒唐!”李良云听了,果然可疑,便请韩氏父亲韩威,又是两个邻舍,一个高陵,一个童官,把这事来说起。一齐摇头说:“从古已来,并不曾有个雄鸡变作雌的,那里有个男人变作女的?这大嫂讲得有理,怕是个谋了财,害了命,讨得一个老婆,见他容貌儿有些相像,造这一篇谎。既真是李良雨,何妨回来?却又移窠到别县?李老二,你去他把带去本钱与你么?”李良云道:“没有,因将息病用去了。只叫这厢田产归我,嫂子嫁人。”高陵道:“没银子与你,便是谋了财了!哥不来,这田产怕不是你的?嫂子要嫁,也凭他这张纸何用?老二便告,竟告他谋财杀命,同府的,怕提不来?”果然把一个“谋财杀命事”告在县里。县里竟出了一张关,差了两个人,来到鄠县关提。那吕达不知道,不提防被这两个差人下了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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