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学666 » 《醒世姻缘传》 > 第四十三回 提牢书办火烧监 大辟囚姬蝉脱壳 > 第2节

第四十三回 提牢书办火烧监 大辟囚姬蝉脱壳 第2节

见了珍哥,这晁住绨袍恋恋 [绨袍恋恋——战国时范雎事魏中大夫须贾,遭其笞辱几死,后入秦为相。须贾出使秦国,范雎乔装后敝衣往见,须怜其寒,赠以绨袍。范雎因其有赠袍之情而释之。事见《史记·范雎蔡泽列传》。这里是眷恋旧情的意思。] ,尚有故人之情,那知珍哥弃旧迎新,绝无往日之意。不疼不热的话说了几句,把那送的嗄饭拣了两碗,暖了壶酒,让晁住吃了。没及奈何,那晁住乜乜踅踅 [乜乜踅踅——后文也作“乜乜屑屑”、“乜乜斜斜”、“乜乜泄泄”。眯着眼睛斜视,一种色眯眯的情态。] 的不肯动身,只得三薄两点,打发了打发。指望叫晁住去了,好叫人去约了张瑞风来同享东道,谁知这晁住还要想那旧梦,要在里边过夜。

这珍哥厌常喜新的心性,看了这晁住就如芒刺在背的一般,催他说道:“你趁早快些出去。如今比不得往时,有钱送人,有势降人。自从官人没了,就如那出了气的尿泡一般,还有谁理?那典史常来下监,刑房也不时来查夜,好不严紧!你在这里,万一叫他查出,甚不稳便,碍了你的路,我又吃了亏。你且暂出去罢。你今日一定也且不往庄去,你明日再来看我不迟。”那个雇的囚妇也解得珍哥的意思,在旁委曲 [委曲——婉转,委婉。] 的撺掇。

这晁住假酒三分醉的啰唣那个囚妇,一边口里说道:“我知道你们有了别人,反多着我哩!要吃烂肉,只怕也不可恼着火头!我把这狗脸放下来,‘和尚死老婆——咱大家没’!”一边把那囚妇撮着胸脯的衣裳,往珍哥床上一推。那囚妇只道是打他,怪叫起来。这晁住把那囚妇裤子剥将下来,如此这般,那囚妇方才闭了口嘴,只自家说道:“怨不得别人,该第四十三回 提牢书办火烧监 大辟囚姬蝉脱壳插图这私窠子!没要紧的多嘴,就一顿第四十三回 提牢书办火烧监 大辟囚姬蝉脱壳插图杀也不亏!”他口里自己骂,身子自己第四十三回 提牢书办火烧监 大辟囚姬蝉脱壳插图。晁住一边捣巢,一边说道:“你还敢多嘴多舌的么?”

这晁住心里只说把这件来买住了那囚妇的口,便就可以住下。不想他在房里合那囚妇估捣,小珍哥走出门外与禁子递了局 [递了局——报了信,说了情况。] 。那日本不该张瑞风值夜,只因有些进来的肴馔,要他来吃,又要驱遣晁住出去,待不多时,只听得张瑞风汹汹而来。晁住迎将出去,说道:“张师傅拜揖。这向张师傅好么?”

这张瑞风平日与晁住你兄我弟,极其相厚,这日见了晁住,把脸扬得大高的。晁住作揖,他把手略兜了一兜,说道:“这天是多咱了,你还在这里不出去?”麻犯着那些禁子道:“这如今同不的常时,大爷不是常时的大爷,四爷也不是常时的四爷了,你们还放闲人来做什么?你们再要不听,我明日回封就禀到大爷手里!”禁子们说:“张师傅别要计较。俺们叫他出去,再不放他来就是了。”往外就撵。珍哥来到跟前,故意说道:“今日是俺婆婆生日,叫他送了几碗菜 [菜——同本此字不清,据下文校补。] 来与我。要没事的,他来这里做什么?什么好过日子的去处,他恋着哩!叫他去罢,你撵他怎么?”张瑞风说:“你也别要多嘴!送菜给你,外头没放着小方门么?为什么放人进来?”

晁住说:“呃!张师傅,你怎么来?你睁开眼看看,是我呀!”张瑞风睁起眼来道:“我眼花么!我连晁源家里倒包奴才也不认的了?叫我睁起眼来哩!”晁住说:“你骂我罢了,你提名抖姓的叫晁源待怎么?那晁源的银子,一五一十的送你的不是了?你 [你——同本作“他”,据文意酌改。] 做刑房,也许你霸占着囚犯老婆么?你没的绝了人的牢食不成!”张瑞风说:“你见我霸占了那个囚犯老婆?这杂种忘八羔子,合他说甚么!替我把他上了杻镣,送到柙上,明日合他大爷上讲话!你这禁子们都是合他通同 [通同——串通、勾结在一起。] !这不大爷才退了 [退了——指退了堂。] ?我也等不到明日,你们要不上他在柙里,我如今就往衙门口传梆禀去!”

八个禁子做好做歹的劝着,打发晁住出去。张瑞风对着众人笑道:“好个札手 [札手——即“扎手”。棘手,不易对付。] 的人!刚才不是咱,这们些人也撵不动他。”流水的点了风 [点了风——即收风,将在院子里活动的人犯按名查点后关回监房。] ,封锁了监门,房里点上灯,暖了酒,热了菜,与张瑞风和睦消饮。把那半边猪头、四十个馒头,倒了许多酒,与了那八个禁子。合张瑞风吃剩的东西酒饭,叫那雇的囚妇拿到邻房与那别的囚妇同吃。

珍哥因说:“晁住不识好歹,只是怕见出去,躁的人心里不知怎么样的。我见你这们降他,我可又心里不忍的慌了。”张瑞风道:“你没的家说!你倒吃着碟子看着碗的罢了,这一个槽上也拴的两个叫驴么?那贼狗头,情管抽了个头儿去了!”珍哥笑说:“他倒没抽着我的头儿,倒把老张婆子的头儿抽了下子去了。”

张瑞风问说:“是怎么?”珍哥说:“我说叫他出去罢,咱如今同不得常时,又没了钱,又没了势,官儿又严紧,专常的下监来查。老张婆子见我说他,也旁边帮着我说。他凶神似的跑了来,撮着他胸前的衣裳。我说是怎么,没的是待打他?把他一推,推在我那床沿上,倒了裤就干。”张瑞风笑说:“老张婆子说什么?”珍哥说:“老张婆子自家骂,自家说:‘该第四十三回 提牢书办火烧监 大辟囚姬蝉脱壳插图这淡嘴的私窠子!第四十三回 提牢书办火烧监 大辟囚姬蝉脱壳插图杀那淡嘴的私窠子也不亏!’”张瑞风呱呱的大笑。那囚妇说:“还笑哩!不是为你,吃人家这们一顿亏么?”张瑞风说:“哟,你听这话呀!怎么得你每日为我吃这们顿亏才好哩!”张瑞风又问珍哥:“他两个干事,你在那里 [那里——用本作“那哩”。“里”与“哩”盖因形近同音而误,据文意酌改。] 来?”珍哥说:“我可得了这空出来吊兵哩么!”说笑了一会,与珍哥睡了。

再说晁住到了家中,因珍哥磞了情,吃了张瑞风的凌辱,对着晁夫人学舌道:“刚才奶奶叫人送什么与珍姨去,没有人去,我说:‘我走荡 [荡——同“趟”。] 去罢。’到了那里,通成不得 [成不得——不成样子。] 了,里头乱多着哩!合那刑房张瑞风明铺夜盖的皮缠。敢是那刑房不进去,就合那禁子们鬼混。通身不成道理!”晁夫人问:“你听见谁说?你才进去见来么?”晁住说:“谁没说?只是不好对着奶奶学那话,使匙儿撩的起来么?我正待出来,撞见张瑞风正进去。我说:‘我且站站,看他怎么样着。’他说我 [我——同本作“成”。“我”与“成”盖因形近而误,据文意酌改。] 看他哩,降了我个眼红,待把我送到柙上。他倒说我是什么人,进来做什么。叫我说:‘怎么,不许家里人送饭么?’叫我说:‘你别欺了心!你看看《大明律》,提牢的奸了囚妇,该什么罪哩!’我待合他禀大爷,他才央及了我一顿,出来了。珍姨也央及我,叫我千万别合奶奶说。”晁夫人长吁了口气,说道:“挺着脚子去了,还留下这们个祸害,可怎么处!”

次日,晁住两口子依旧庄上去了。晁夫人叫人送十月的米粮等物与珍哥,又叫晁凤进去,合他说:“叫他好生安分,不要替死的妆幌子 [替死的妆幌子——幌子,招牌、标识。意思是不要做出来,让人人都知道晁源的妾在监里行为不轨。] ,我还诸物的照管他。这不我又替他做着冬衣裳哩?我可为什么来?千万只为着死的。他既不为死的,我因何的为他!我就从此一粒米、一根柴火、一绺线,也休想我管他,凭他里头合人过去罢!叫他也不消对人说是晁源的小老婆。他要好么好 [好么好——往好的方面做,事情还好商量的意思。] ,再不好,我等巡按来审录,我锥上一张状,还送了他哩!你合他说去,休要吊下话。”

本篇未完,请继续下一节的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