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纪一 翻译 第2节
智瑶请韩康子割让封地,韩康子不想给。段规说:“智瑶贪图财利,又刚愎自用,如果不给的话,就会讨伐我们;不如给他。他得到地这么容易,会更加狂妄,一定会再向别人索要;别人不给,他必定会率兵讨伐。这样我们就可以免于祸患而伺机行动了。”韩康子说:“好。”便派去使臣给智瑶送上有万户居民的领地。智瑶非常高兴,又请魏桓子割让封地,魏桓子想不给。家相任章说:“为什么不给呢?”魏桓子说:“毫无理由来要地,所以不给。”任章说:“智瑶毫无理由强索他人领地,其他大夫一定畏惧;我们给智瑶地,他一定会骄傲。他骄傲而轻视敌人,我们警惧而互相团结。用团结的军队对付狂妄轻敌的人,智家的性命一定不长了。《周书》说:‘要打败敌人,一定要姑且听从他;要夺取敌人的利益,必须先姑且给他一些好处。’主人不如先给他,让他骄傲自大,然后我们可以选择盟友而图谋智氏家族,我们何必单独做智瑶的靶子呢!”魏桓子说:“对。”也给智瑶一个有万户居民的领地。
智瑶又向赵襄子要蔡和皋狼两个地方,赵襄子不给。智瑶非常生气,率领韩、魏两家的军队去攻打赵家。赵襄子准备逃走,问:“我逃到哪里去好呢?”随从说:“长子的城最近,而且城墙坚固完好。”赵襄子说:“百姓精疲力尽地修完城墙,又要他们拼死为我守城,谁能和我同心!”随从又说:“邯郸的仓库充实。”赵襄子说:“搜刮民脂民膏才使存粮充裕,现在又让他们作战送死,谁会和我同心!还是去晋阳吧,那是先主嘱咐过的,尹铎宽待百姓,百姓一定能团结和睦。”于是逃往晋阳。
智瑶、韩康子、魏桓子三家围困晋阳,引水灌城,城墙上部只差三版的地方没有被水淹没。锅灶都被泡塌在水里,长出了鱼虾,而人民仍无背叛之意。智瑶巡视水势,魏桓子为他驾车,韩康子站在右边陪乘。智瑶说:“我今天才知道水可以使国家灭亡。”魏桓子用胳膊肘碰了碰韩康子,韩康子也踩了踩魏桓子的脚,两个人同时想到了,可以用汾水来灌魏国都城安邑,用绛水来灌韩国都城平阳。疵对智瑶说:“韩、魏两家肯定会叛变。”智瑶问:“你怎么知道?”
疵说:“凭人事而知。我们调集韩、魏两家的军队攻打赵,赵家灭亡,灾难一定波及韩、魏两家。现在我们约定灭掉赵家后三家平分他们的土地,晋阳城墙仅差三版就被水淹没,城内都宰马来填饱肚子,破城已是指日可待,然而韩康子、魏桓子两人没有欣喜之情,反而面有忧色,这不是反叛又是什么?”第二天,智瑶把
疵的话告诉韩、魏二人,二人说:“这个人一定想为赵家游说,让主人您怀疑我们韩、魏两家而松懈对赵家的进攻。如果不是这样,我们两家难道不愿意平分赵家田土,而要去干那危险而又不能成功的事吗?”两人出去,
疵进来说:“主人为什么把臣的话告诉他们两人呢?”智瑶说:“你怎么知道的?”
疵回答说:“我见他们仔细端详我而又匆忙离去,因为他们知道我看穿了他们的意图。”智瑶仍然不知悔改。
疵请求出使齐国以避祸。
赵襄子派张孟谈暗中出城见韩、魏二人,说:“我听说唇亡齿寒。现在智瑶率韩、魏两家的军队攻打赵家,赵家灭亡就该轮到韩、魏了。”韩康子、魏桓子说:“我们心里知道定会这样,只怕事未成而计划先泄露出去,那么大祸马上就要降临了。”张孟谈又说:“计谋出自二位主人之口,只有我自己听到,有什么好担心的呢?”于是两人背地里与张孟谈商议,约好起事日期后才把他送走。赵襄子乘夜派人杀掉智军守堤的官吏,决开河水反灌智瑶军营。智瑶军队因救水而大乱,韩、魏两家乘机分别从两翼夹攻,赵襄子率兵从正面进攻,大败智瑶的军队。于是杀死智瑶,又将智家族人全部诛灭。只有智果幸免。
臣司马光说:智瑶的灭亡,在于他的才胜过德。才与德不同,而世俗之人不能分清,概而论之称为贤明,于是看错了人。所谓才,是指聪慧、明察、刚强、坚毅;所谓德,是指耿直、公道、平和。才,是德的资本;德,是才的统帅。云梦之地的竹子,是天下刚劲的东西,然而如果不矫正揉曲,不配上羽毛箭镞,就不能用它穿透坚物;棠谿之地出产的铜,是天下锋利的东西,然而不加熔铸规范,不受磨炼,就不能用它攻击强大的敌人。所以,德才兼备称之为圣人;德才全无称之为愚人;德胜过才称之为君子;才胜过德称之为小人。凡是挑选人才的方法,如果找不到圣人、君子来托付,与其得到小人,不如得到愚人。为什么呢?因为君子持有才干并用它行善,而小人持有才干却用来作恶。持有才干做善事,能处处行善;而持有才干做恶事,就处处作恶了。愚人尽管想作恶,因为智慧不够,气力不能胜任,好比小狗扑人,人还能制服它。小人的计谋足以发挥他的奸诈,力量又足以施行暴力,等于如虎添翼,危害难道不大吗!有德的人令人尊敬,有才的人被人喜爱。对喜爱的人容易亲近,对尊敬的人容易疏远,所以考察人才的人,经常被人的才华蒙蔽而忽视了他的品德。自古以来,国家的乱臣,家族的败子,因为才有余而德不足,导致家国覆亡的太多了,又何止智瑶一人呢!所以治国治家者,如果能审观才与德,知道两者先后的次序,又何必担心失去人才呢!
赵、韩、魏三家瓜分智氏的田土。赵襄子油漆了智瑶的头骨,作为饮具。智瑶的家臣豫让想为主人报仇,于是化装成因犯罪而受刑的人,暗藏着匕首,进入赵襄子的宫室中清理厕所。赵襄子上厕所时,忽然心中感觉不安,叫人搜查,逮捕了豫让。左右随从要杀死他,赵襄子说:“智瑶已死,又没有后嗣,此人想替他报仇,真是义士啊,我小心防备他罢了。”于是放了豫让。豫让又用漆涂身,装成一个得了癞疮病的人,又口吞火炭,使嗓音沙哑,在街市上乞讨,连妻子见了面也认不出来。路上遇到朋友,朋友认出他,为他垂泪道:“以你这样的才干,如果去事奉赵家,一定会成为亲信。那时你为所欲为,不是易如反掌吗?何必受这样的苦呢!这样来寻求报仇,不也太困难了吗?”豫让说:“我如果屈膝于赵家为臣,再设法去刺杀他,就是怀有二心。我现在这种做法,是非常困难的。然而之所以还要这样做,就是为了让天下后世为人臣子而心怀二心的人感到羞愧。”赵襄子乘车出行,豫让伏在桥下。赵襄子走到了桥边,马遭到惊吓,四下进行搜查,抓到了豫让,于是杀了他。赵襄子因为当年父亲没有立哥哥伯鲁为继承人,自己虽然有五个儿子,也不肯立他们为继承人。他把赵伯鲁的儿子封在代,号称代成君,却不幸早年过世,又立他的儿子赵浣为赵家的继承人。赵襄子死后,弟弟赵桓子驱逐了赵浣,自立为王,即位一年也死了。赵氏族人说:“赵桓子自立为王,本来就不是赵襄子的本意。”于是大家一起杀死了赵桓子的儿子,再迎接赵浣回来即位,这就是赵献子。赵献子生子赵籍,就是赵烈侯。魏斯,即魏桓子的孙子,就是魏文侯。韩康子生子武子,武子又生韩虔,即韩景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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