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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纪一 翻译

起柔兆敦牂(公元前255年),尽昭阳作噩(公元前228年),凡二十八年。

昭襄王

五十二年(丙午,公元前255年)

河东郡郡守王稽因与诸侯各国私通,被斩杀于市,弃于市。应侯范雎日渐闷闷不乐。昭襄王上朝时不住发出长叹,应侯询问其原因。昭襄王说:“现在武安君已死,郑安平、王稽等又都背叛,国内没有良将,国外却有许多敌国,我因此忧虑!”应侯害怕,不知道有什么计策。燕国的客卿蔡泽听说了这件事情,向西进入秦国,先派人对应侯说:“蔡泽是天下能言善辩的志士。他要是见到秦王,一定会使您为难,夺去您的地位。”应侯大怒,派人召来蔡泽。蔡泽拜应侯,傲慢无礼。应侯不高兴,因此责怪他说:“你扬言要取代我做相国,希望让我听听你的说法。”蔡泽说:“唉,您看事情真是迟啊!四个季节各按其次序,完成自己的职责后转换成下一个。您难道没有看到秦国的商鞅、楚国的吴起、越国的文种的下场吗?有什么让你羡慕的呢?”应侯辩驳说:“为何不可以!这三个人的行为是信义的最高境界,忠诚的完美表现!君子可以牺牲性命来成名,死也没什么遗憾。”蔡泽说:“人们要建立功业,难道不期望着功成名就吗?性命与功名都能保全的,是上策;功名可以为后人效法而自身已经死亡的,是次等;声名蒙受耻辱而自身能够保全的,是最下一等。商鞅、吴起、文种,他们作为人臣都竭尽忠心立下功业,这是人们所敬仰的。闳夭、周公难道不也是既忠心又崇高吗!那三人虽然令人敬仰,可跟闳夭、周公比起来如何?”应侯说:“好。”蔡泽说:“既然这样,那您的国君在深念旧情、不背弃功臣这方面跟秦孝公、楚悼王、越王相比如何?”应侯说:“我不知道。”蔡泽说:“那么您的功绩与这三人相比如何?”应侯说:“我不如他们。”蔡泽说:“既然这样,如果您还不引退,将要遇到的祸患恐怕比这三个人更大。俗话说:‘太阳过了正午就要向西移动,月亮圆满了就会逐渐亏缺。’有进有退,有伸有缩,要随着时势变化,这是圣人的法则。现在您仇恨也报了,恩德也报了,所想的也得到了,但还不做变化的打算,我暗自为您担忧!”应侯因此宴请蔡泽为上宾,把他推荐给昭襄王。秦王召见蔡泽,与他谈话,非常高兴,便拜他为客卿。应侯称病辞职。昭襄王开始很赞赏蔡泽的计策,便任他为相国。蔡泽任了几个月的相国,被免职。

楚国春申君黄歇任荀卿为兰陵令。荀卿,赵国人,名况,曾经与临武君在赵孝成王面前辩论用兵之道。孝成王说:“请问用兵的要领是什么?”临武君回答说:“上得天时,下得地利,观察敌人的变化行动,比敌人发兵晚,比敌人早到达,这是用兵的要领。”荀况说:“不是这样。我听说古时的用兵之道,凡是用兵攻战,根本在于统一百姓。如果弓与箭不协调,就是后羿也不能射中;六匹马不配合,造父也不能驾马车赶到远方;士人与百姓不亲近,那么商汤、周武王也不能必胜。因此,善于亲近百姓的人,是善于用兵的人。因此用兵的要领在于亲近百姓。”临武君说:“不是这样。用兵重视的是形势要有利,行动要变化诡诈。善于用兵的人,恍惚隐蔽,无人知道他会从哪里出来。孙武、吴起施用这种战术,在天下无敌,哪里一定要亲近百姓呢!”荀况说:“不对。我所说的,是仁者的用兵之道,要称王之人的志向。您所重视的是权力谋略、形势利害。仁者用的兵,不能使用诡诈之术。那些能够使用诡诈之术的,是那些怠慢的军队,疲惫衰弱的军队,君臣之间、上下属之间互相离心、没有仁德的军队。因此用夏桀的欺诈之术对付夏桀,还有巧有拙,有幸有不幸。而用夏桀的欺诈之术去对付尧,就像拿鸡蛋击石头,用手指头搅沸水,像赴到水火之中,进去就被烧焦淹没了。因此仁者的军队,上下一心,三军协力。臣下对君王,下位的对上位的,如同子事奉父,弟事奉兄,如同用手臂保护头、眼睛,挡住胸膛和腹部。用欺诈之术去袭击它,跟先惊扰了它而后再去袭击它,是一样的。况且仁者治理十里之国,百里之内将会遍布他的耳目,治理百里之国,千里之内将遍布他的耳目,治理千里之国,四海之内将会遍布他的耳目。这样,他必将会耳聪目明、警慎而有戒备,相和如一。因此仁者的军队,聚结起来就成了整齐的士卒,分散开就成了行列,延长开就好像莫邪的长剑,遇到的就被斩断;锐利好像莫邪长剑的利锋,抵挡的就被瓦解。安营扎寨就像磐石一样,碰触它的,棱角就遭摧折而退。况且暴虐国家的君主,谁会去归附呢?那些前去归附的,必定是他的百姓。而他的百姓亲近我就像亲近他的父母,喜欢我就像喜欢芬芳的椒兰;反之,看到他的君主就像畏惧烧灼黥刑,就像面对仇敌。人之常情,即使夏桀、盗跖,也不会为他所厌恶的人,去伤害他所喜爱的人!这就好像让人的子孙去伤害自己的父母。他们一定会前来告发,又何必使用诈术呢!所以,仁者治理国家,国家会日益光明强盛,诸侯各国先来归顺的会安定,后来归顺的会危险;为敌的会被削弱,反叛的会灭亡。《诗经》说:‘武王竖起旗帜,虔诚地握着斧钺,势如烈火,无人敢阻止我’,说的正是这种情况。”

孝成王、临武君说:“很好。请问君王用兵,用什么战术、如何行动呢?”荀况说:“凡是君王贤明的,国家就安定,君王无能的,国家就混乱;重视礼教、尊重仁义的,国家就安定,简化礼教、轻视仁义的,国家就混乱。安定的国家便强大,混乱的国家便衰弱,这就是强盛与衰弱的根本。上位的足以让人敬仰,下位的才可以派用,上位的不足以让人敬仰,下位的就不能随便派用。百姓可以派用的,国家就强大,百姓不能派用的,国家就衰弱,这就是强与弱的常理。齐国人重视技击之术,施展技击之术,斩得一颗人头的,就赐给他八两金赎回,胜利但没有斩得人头的也一起受赏。如果敌人弱小,齐兵还可应付;一旦面对强大的敌人,齐兵就会涣然离散了。就像天上的飞鸟,穿行自如,往返无常,这是亡国之兵,没有比这种兵更衰弱的了,这跟雇佣一群市井小人去作战几乎一样啊。魏国的士兵,按照一定的标准录取。让兵士穿上全副铠甲,手拉十二石重的强弓,背上五十支利箭,手持戈,头上戴头盔,腰上佩带着剑,背着三天的食粮,一日之内疾走一百里。被录取的士卒,免除全家赋役,分给他们田地和住宅。这样,他们的气力虽然几年后开始衰退,但得到的利益却无法剥夺,即使更改选举的办法也不容易做得周全,因此,魏国的国土虽然广阔,但税收必定很少。这便是危害国家的军队。秦国,百姓生活困窘,国家刑罚非常严酷,君王借此威势逼迫百姓出战,让他们隐蔽在险恶的地势,战胜了给予奖赏,失败了就刑罚他们,这样的话,百姓要想从上面获得利益,如果不去战斗的话,就没有别的办法。功劳和赏赐同步增长,斩获五个甲士的头,就让他役使五户,这是使人民强大、国家长久稳固的方法。所以,秦国能够四代都胜利,这不是侥幸,而有其必然的道理。因此,齐国擅长技击术的军队不能抵抗魏国的士兵,魏国的士兵不能抵抗秦国精锐的士兵,而秦国精锐的士兵却不能抵挡齐桓公、晋文公很有节制的士兵,齐桓公、晋文公很有节制的士兵又不能抵挡商汤、周武王的仁义的军队,一旦遇到商汤、周武王的仁义的军队,就像用薄脆的东西去击打石头。况且这几个国家培养的都是争求封赏、寻求利益的士兵,他们就好像雇工靠出卖自己的力气挣钱一样,没有敬爱国君而愿意为国君拼死效力,安于制度约束,保持忠义的气节。诸侯各国中有哪国能够尽力于仁义,便能够起而兼并其他国家,使它们都处于危险之中。所以其他各国招募或选录士兵,重视威势和诡诈,崇尚功利,渐渐养成了习惯。但只有尊奉礼义教化,才能使全国齐心一致。所以用诡诈对抗诡诈,还有巧拙之分;用诡诈对抗齐心一致的国家,就像拿小刀去摧毁泰山。所以商汤、周武王诛杀夏桀、商纣王,拱手揖拜,指挥士兵,强暴的国家没有不臣服的,杀夏桀、商纣王,就像是杀一个平民一样。所以《尚书·泰誓》说:‘独夫纣’,就是这个意思。因此军队齐心一致,就可制服天下;军队团结合作,就可治服邻近敌国。而那些招纳、募选士兵,重视威势诡诈,崇尚功利的士兵,则胜败无常,有时收敛,有时扩张,有时生存,有时灭亡,互为胜负。如此可称为盗贼之兵,君子不会采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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