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纪十四 翻译 第4节
秋季,发生了蝗灾。
九月,原城父县令公孙勇及其门客胡倩等发动叛乱。胡倩谎称自己是光禄大夫,说自己奉命抓捕盗贼。淮阳太守田广明发觉其中有诈,派兵把胡倩抓住并处死。公孙勇身着绣衣,搭乘四匹马拉的车子到达圉县,圉县守尉魏不害等人将其杀死。汉武帝将魏不害等四人封为侯爵。
官吏和百姓互相检举他人用巫蛊害人,但是经过调查大多并不属实。这个时候汉武帝也很清楚地知道太子刘据是因为被江充胁迫,惶惶不安,不得已才起兵杀死江充,并没别的意图,恰好护卫汉高祖刘邦祭庙的郎官田千秋又紧急上奏,替太子鸣冤说:“身为儿子却擅自调动父亲的军队,其罪行应该是被鞭打。天子的儿子不小心杀了人,哪里有什么罪呢!我曾经梦到一位白发老者,是他让我这么说的。”于是汉武帝幡然醒悟,召见田千秋,对他说:“我们父子之间的事情,一般都会觉得外人难以插手,只有你了解其中的不实之处。这是高祖皇帝的神灵派您来指点我的,您应该担当我的辅佐大臣。”于是立即任命田千秋为大鸿胪,并下令把江充一家满门抄斩,把苏文烧死在横桥之上,曾经在泉鸠里对太子刀刃相加的人,开始被委任为北地太守,后来也被夷族。汉武帝怜惜太子无辜遭到迫害,于是特意修建了一座思子宫,还在湖县兴建了一座归来望思之台,天下人知道这件事后,都十分悲伤。
四年(壬辰,公元前89年)
春季正月,汉武帝巡游东莱,到达海边,打算乘船入海访寻仙山。众位大臣全都劝阻,汉武帝没有理会。但是风势极大,吹得天昏地暗,海水也如同沸腾的水一般翻涌。汉武帝在海边停留了十几天,始终不能掌驭楼船,只能返回长安。
二月丁酉日,雍县上空一丝乌云都没有,但是却发出三声类似打雷的声音,降下两颗陨石,颜色漆黑如同墨玉。
三月,汉武帝到钜定县亲自耕作。返回京城的途中巡游泰山,扩建祭天神坛。庚寅日,汉武帝在明堂举行祭祀。癸巳日,汉武帝在石闾山祭拜地神,并接见众位大臣,汉武帝说道:“我自从即位以来,做过许多狂妄悖谬的事,导致天下人苦不堪言,我如今后悔莫及。从今往后,只要对百姓有伤害,对天下财力有所浪费的事,全都废止!”田千秋说:“许多方士都在探访神仙,但是都没有什么显著的效果,我恳请圣上把他们全都罢斥遣散。”汉武帝说:“大鸿胪言之有理。”于是汉武帝将那些等待神仙降临的方士们全都遣散。从此之后,汉武帝每每对群臣感叹说:“我曾经愚惑,被那些方士欺骗。天下怎么可能有神仙,全都是妖言邪说!控制饮食,服食药物,顶多是可以少生些病罢了。”夏季六月,汉武帝回到长安,前往甘泉。
六月丁巳日,汉武帝提拔大鸿胪田千秋为丞相,还封他为富民侯。田千秋并没有什么别的才能,也没有什么资历或功劳,只是因为一句话让汉武帝顿悟,就在短短几个月之内登上丞相的高位,还晋封侯爵,这是世上之前从没有过的事情。但是田千秋为人宽厚,又具有才智,身居相位很是称职,远超他前后的几位丞相。
此前,搜粟都尉桑弘羊和丞相、御史联名上奏:“位于轮台的东部有可以灌溉的农田五千余顷,可以派士兵前往屯田,设置校尉三人分别掌管,多多种植五谷;由张掖、酒泉派遣骑兵负责警戒;募集民间强而有力、不畏远赴边塞的人到该地区去,开垦荒地灌溉,慢慢修建亭隧,城池朝西连通,用来震慑西域各国,辅助乌孙。”为此,汉武帝特意颁布诏书,诏书中对自己之前的所作所为表示了深深地后悔,说道:“从前主管部门上奏请求对每个百姓多征收三十钱的赋税,用来加强边防,这无疑使老弱孤独者的负担加重了。现在又奏请增派兵卒到轮台去屯田。轮台位于车师西面一千余里,上次开陵侯成娩攻击车师的时候,虽然获得了胜利,让车师国王投降归顺,但是因为路途遥远,粮食匮乏,在途中死去的有几千人,何况继续向西呢!从前是我一时糊涂,听信了一个名为弘的军候上书所说的:‘匈奴人捆住马的四肢,扔到城下,扬言说:“中国人,我给你们马匹。”’再加之匈奴长时间扣留汉使不许他们返回,所以才派贰师将军李广利率领大军讨伐,目的是为了维护汉使的威严。古时候,和卿、大夫商量国家大事,还要依从求神占卜的结果,要是不吉利,还不可以行动。之前,我曾经把军候弘有关‘匈奴人捆绑他们马匹’的奏书交给丞相、御史、二千石大臣、各位大夫、郎官、研究经典的官吏等传阅,之后又把奏书下达给各郡、属国都尉等人,他们全认为‘匈奴人将自己的战马捆绑起来,是最大的不吉利’。或者以为‘匈奴的行为是为显示他们国家的强大,而只有力量不足的人才愿意显示自己的富足’。方士、史官、星象家、望气家以及负责占卜求神的官吏也都认为‘这是吉兆,匈奴一定失败,机不可失’。又说:‘派遣将领北伐,到达鬴山一定胜利。占卜的结果显示,各位将领中,派贰师将军前去最为吉利。’因此,我亲自派遣李广利带领大军前往鬴山,同时下诏命令他一定不要深入。如今计策、卦兆全和事实相反。重合侯马通曾经抓获匈奴探马,上奏说:‘匈奴人将战马捆绑起来,目的是诅咒汉军。’匈奴人时常说:‘汉朝地域广大,但是汉人却不能忍耐饥渴,放走一只狼,往往损失数千只羊。’从前李广利兵败,将士们有些战死,有些被俘,有些四处逃散,我每当想到这些,就感到悲伤。如今又上奏请求派人远到轮台去屯垦,修建亭隧,这是让天下人困扰辛劳的行为,而并不是对百姓的优待,这样的提议,我实在不忍心听下去!大鸿胪等又提议募集囚犯将匈奴使者护送回国,以封侯当作奖赏,让他们去刺杀匈奴单于,来发泄我们的愤怒,这样的事就算是春秋五霸都不会去做。况且匈奴得到汉朝归降的人,往往是浑身上下仔细搜查,严加盘问,这个计谋又怎么能行得通呢!当前的要务是禁止官吏对百姓严苛暴虐,废除擅自增收赋税的法令,全力推广农业,恢复对给国家养马者免除徭役赋税的法令,用来补充战马的缺额,不让国家军备被削弱。各郡、国、二千石官员要分别递交本地用来补充边备而畜养马匹的计划,和呈送户籍、财政簿册的人员一起进京上奏。”
从此,汉武帝再不派兵出征,将田千秋封为富民侯,以此表明他希望百姓得以休养生息,希望增添财富,育养百姓。汉武帝又任命赵过担任搜粟都尉。赵过通晓代田之法,他在土地耕作技术以及制造农具方面都有便巧之法。赵过把这些技巧传授给老百姓,让老百姓用更少的力气获得更多的收益,因此百姓都觉得十分便利。
臣司马光说:天下果真不是没有人才。汉武帝最初喜欢征讨四方蛮夷建立功业,于是有很多勇敢不畏死亡的人充斥于朝廷,汉武帝广辟疆土,没有不如愿的。等到了后来让百姓休养生息,注重农业生产,又有赵过之辈教导百姓耕种,让百姓获得巨大的好处。这是同一位君主,前后的爱好兴趣完全不同,但是一直有人才与之应和。要是汉武帝同时具有夏禹、商汤、周文王的器量,重现商、周时期的太平盛世,难道就没有夏、商、周三代那样的肱骨之臣出现吗!
秋季八月辛酉晦日,发生了日食。
卫律嫉恨李广利在匈奴的尊宠,正赶上单于的母亲大阏氏病了,卫律借机唆使胡人巫师宣称:“已经故去的老单于生气地说:‘之前我们匈奴在出征的时候进行祭祀,常常说:要是能活捉李广利,就用他做祭品祭祀土地神。如今为什么不用呢?’”于是将李广利抓了起来。李广利怒骂道:“我死了之后,就算是变成鬼也必定要让匈奴灭亡!”匈奴杀死李广利,用来祭祀。
后元元年(癸巳,公元前88年)
春季正月,汉武帝到甘泉宫去,在泰畤祭拜天神,之后巡游安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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