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纪三十六 翻译
起强圉协洽(公元47年),尽上章涒滩(公元60年),凡十四年。
世祖光武皇帝下
建武二十三年(丁未,公元47年)
春季正月,南郡蛮夷反叛,朝廷派武威将军刘尚讨伐并将其击败。
夏季五月丁卯日,大司徒蔡茂去世。
秋季八月丙戌日,大司空杜林去世。
九月辛未日,朝廷任命陈留人玉况为大司徒。
冬季十月丙申日,朝廷任命太仆张纯为大司空。
武陵蛮夷首领相单程等人反叛,朝廷派刘尚发兵一万多人沿沅水逆流而上到武溪讨伐叛军。刘尚轻敌深入敌境,蛮兵利用险要地形截击,刘尚全军覆没。
当初,匈奴单于舆的弟弟右谷蠡王知牙师,按照次序应当为左贤王,左贤王按照次序就应当为单于。单于想要传位给自己的儿子,于是杀死知牙师。乌珠留单于有个儿子名叫比,为右薁鞬日逐王,统领南边八个部落。比见到知牙师死去,口出怨言说:“按照兄弟次序来说,右谷蠡王应当继位。按照父传子来说,我是前单于的长子,我应当继位!”于是他心怀猜忌和恐惧,很少去王庭拜会。单于怀疑他,就派两名骨都侯去监督掌管比统领的军队。等到单于蒲奴继位,比更加怨恨,秘密派汉人郭衡带着匈奴地图,去拜见西河太守请求归附。两名骨都侯对他的意图有所觉察,正逢五月龙城祭祀,劝单于杀死比。比的弟弟渐将王在单于帐中,听到消息,驰马去告诉比。比于是召集八个部落的士兵四五万人,等待两骨都侯归来,想要杀死他们。两骨都侯在快要到达时,发现了比的计划,就逃走了。单于派出一万名骑兵去攻打比,看到比的军容强盛,不敢进兵就撤退了。
这一年,鬲侯朱祜去世。朱祜为人质朴正直,崇尚儒学,身为将领多次接受敌人投降,以夺取和平定城邑为根本,不贪图斩获首级的功劳。他还禁止士卒掳掠百姓。军人乐于放纵,对朱祜多有怨恨。
二十四年(戊申,公元48年)
春季正月乙亥日,大赦天下。
匈奴八个部落的首领共同商议拥立日逐王比为呼韩邪单于,派使者到五原塞通好,表示愿意永远做汉朝的屏障,抵御北方敌人。光武帝把此事交付公卿商议,议论者都认为:“天下刚刚安定,中原空虚,夷狄的想法真假难辨,不能答应。”只有五官中郎将耿国认为:“应该依照孝宣皇帝的先例,接受归附。让他们在东方抵御鲜卑,在北方抗拒匈奴,率领督促四方蛮夷,修复边疆各郡。”光武帝采纳了他的建议。
秋季七月,武陵蛮夷进犯临沅。朝廷派谒者李嵩、中山太守马成征讨,不能取胜。马援请求出征,光武帝怜悯他年老,没有应允,马援说:“我还能身披铠甲上马驰骋。”光武帝让他一试身手。马援坐在马鞍上回顾,表明可以任用。光武帝笑着说:“真是一位精神矍铄的老翁啊!”于是他派马援率领中郎将马武、耿舒等人指挥四万多人进军五溪。马援对友人杜愔说:“我深受厚恩,不过年寿迫近而时日不多,总是担心不能为国而死。现在得偿所愿,我心甘情愿,死也瞑目了。只是顾虑那些权贵子弟,他们或侍卫在皇帝身边,或随从皇帝办事,难以调动,我只是为这一点耿耿于怀罢了。”
冬季十月,匈奴日逐王比自立为南单于,派使者到朝廷归顺称臣。光武帝询问朗陵侯臧宫。臧宫说:“匈奴发生饥荒瘟疫和分裂争斗,我希望分得五千骑兵去建立战功。”光武帝笑着说:“和常胜将军,难以研究敌情,我要自己考虑此事。”
二十五年(己酉,公元49年)
春季正月,辽东边塞以外的貊人侵犯边疆,太守祭肜招降他们。祭肜还用财物来安抚结交鲜卑大都护偏何,派他招引外族,前来通好的车马连续不绝。祭肜说:“如果一定要立功,就应当去攻打匈奴,斩下敌人首级送来,我就会信任你们了。”偏何等人就去攻打匈奴,斩获二千多首级,带着人头到郡府拜见。此后他们每年去攻打匈奴,都会送来首级,接受赏赐。从此匈奴的力量衰落了,边境不再有外族侵犯的警报,鲜卑、乌桓一同入朝进贡。祭肜为人质朴敦厚而沉稳坚毅,用恩惠和诚信招抚夷狄,所以各族对他既畏惧又敬爱,能为他拼死效力。
南单于派他的弟弟左贤王莫率兵一万多人攻打北单于的弟弟薁鞬左贤王,把他生擒。北单于十分害怕,后撤一千多里。北匈奴薁鞬骨都侯和右骨都侯带领三万多人归附南单于。三月,南单于再次派使者到朝廷进贡,请求汉朝派使者监护,派王子到宫中侍卫,重修旧日和约。
戊申晦日,发生了日食。
马援的军队到达临乡,打败蛮夷的军队,斩杀和俘获二千多人。
当初,马援曾经生病,虎贲中郎将梁松前去探望他,独自一人在床下拜见,而马援没有还礼。梁松走后,马援的儿子们问:“梁伯孙,皇帝的女婿,朝廷的显贵,公卿以下的官员没有不惧怕他的,为什么只有父亲对他不以礼相待?”马援说:“我是他父亲的朋友,他身份虽然尊贵,但是怎么能乱了辈分呢?”
马援哥哥的儿子马严、马敦都喜欢批评时政,结交游侠。马援此前在交趾时,回信劝告他们说:“我希望你们在听到别人过失的时候,就像听到自己父母的大名一样,耳可以听,但是口不可以说。喜欢讨论他人的优劣,随意褒贬时政和法令,这是我最厌恶的事,我宁可死,也不希望听到子孙有这种行为。龙伯高宽厚谨慎,出言合理,谦恭俭朴,廉正威严,我敬爱他,尊重他,希望你们效法他。杜季良行侠仗义,以别人的忧虑为自己的忧虑,以别人的快乐为自己的快乐,他父亲去世时,他迎接吊丧的客人,几个郡的人都来了,我敬爱他,尊重他,却不希望你们效法他。效法龙伯高不成,还可以做谨慎克己之士,就是人们所说的‘刻鹄不成尚类鹜’。效法杜季良不成,就会堕落成天下的轻浮子弟,就是人们所说的‘画虎不成反类狗’了。”龙伯高,即山都县长龙述,杜季良,即越骑司马杜保,都是京兆人。正赶上杜保的仇人上书,控告杜保“行为轻浮,蛊惑人心,伏波将军从万里之外回信劝告哥哥的儿子引以为戒,而梁松、窦固却和他结交,借他的轻薄伪诈搞煽动,败坏扰乱国家”。
奏书呈上,光武帝召见梁松、窦固责问,出示控告杜保的奏书和马援告诫侄儿的书信。梁松、窦固叩头流血,因而没有获罪。朝廷下诏免去杜保的官职,将龙述提拔为零陵太守。梁松由此忌恨马援。
到马援征伐武陵蛮夷时,大军驻扎在下雋,有两条路可以进入,从壶头走路近而水势深险,从充县走路平而运输线太长。耿舒想要走充县这条路,马援认为那样会消耗时日和粮草,不如进军壶头,扼住敌人的咽喉,充县的贼兵就不攻自破了。两种观点上奏朝廷,光武帝批准马援的策略。大军进军壶头,贼兵登上高处拒守险要,水流湍急,船只无法行进。正逢酷暑,士兵多有死于瘟疫的,马援也被传染,于是在岸边凿洞穴栖身来避暑热。贼兵每次爬到高处击鼓喊叫,马援就拖着沉重的步伐察看敌情,身边的随从都被他的壮志所感动,无不为他流下眼泪。耿舒写信给他的哥哥好畤侯耿弇说:“此前我曾上书建议先攻打充县,粮草虽然难以运输而兵马前进无阻,大军几万人,都奋勇争先。现在竟在壶头不能前进,兵众忧愁抑郁行将病死,实在令人痛惜!此前到达临乡,贼兵无故自来,如果在夜里出击,就可以将他们歼灭。伏波将军就像一个在西域做生意的胡人,所到之处都要停留,这就是失败的原因。现在果然遇到瘟疫,跟我预言的一样。”耿弇收到书信后上奏朝廷,光武帝于是派梁松乘驿车前去责问马援,并代理监军事务。
这时马援去世,梁松趁机陷害马援。光武帝大怒,收回了马援的新息侯印信绶带。当初,马援在交趾时,经常服食薏苡仁,可使身体轻健,抵御瘴气。大军返回时,他装载一车薏苡仁。等到马援死后,就有人上书借此诬告他,说当初用车装的都是珍珠和犀角。光武帝更加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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