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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纪四十五 翻译 第3节

钟皓素来与荀淑享有同等的名声,李膺时常概叹说:“荀君的清高与见识,很难学习;锺君的高尚品德,可以为人师表。”锺皓的侄儿锺谨的母亲,是李膺的姑妈。锺瑾十分好学,喜好效法古人,有退让的风范,跟李膺同龄,都有不小的名气。李膺的祖父、太尉李修时常说起:“锺瑾的性格像我们李家人,‘国家有道义时,不会久居人下;国家失去道义时,可以免于刑罚杀戮。’”所以,又将李膺的妹妹许配给锺瑾为妻。李膺对锺瑾说:“孟子认为,‘人若是没有是非之心,便不是人’,你对于黑白,为何太不分明!”锺瑾曾经把李膺的话,告诉锺皓。锺皓劝慰他说:“李膺的祖父、父亲都身居要职,整个家族都很兴盛,所以才可以那样去做。以前齐国的国佐热衷挑剔他人过失,以致招来怨恨与厌恶。现在哪里是黑白分明的时代!假若想要保全身家性命,还是您的办法最为高明。”

和平元年(庚寅,公元150年)

春季正月甲子日,大赦天下。更改年号。

乙丑日,梁太后下令,将朝政大权归还给桓帝,自此开始不再行使皇帝权力。二月甲寅日,梁太后去世。

三月,桓帝迁至北宫居住。

甲午日,安葬梁太后,谥号为顺烈皇后。增封大将军梁冀食邑一万户,连同以前所封食邑,共计三万户。封梁冀的妻子孙寿为襄城君,同时可以享受阳翟的租税,每年收入近五千万钱之多,加赐红色的绶带,与长公主同等级别。孙寿善于做出妖媚的姿态来迷惑梁冀,梁冀很宠爱她,也很害怕她。梁冀所宠爱的管家奴秦宫,官至太仓令,能够进出孙寿的住所,很有威势和权力,州刺史与郡太守等二千石高级地方官吏,在赴任之前都要谒见秦宫,跟他辞行。梁冀与孙寿分别在街道两旁修建住宅,建筑工程很是奢华,互相竞争夸耀,金银财宝,奇珍异宝,充斥在房舍里;又大肆开拓园林,四处搬运土石,来堆砌成假山,十里大道,有九里都紧挨着池塘,树林深远,山涧流水,好似自然天成。奇异珍贵的飞禽与驯养的走兽在园林中飞翔奔跑。梁冀和孙寿一同坐上人力辇车,在家宅里游玩观赏,后面还跟着很多歌舞艺人,一路欢唱。有的时候还夜以继日地纵情玩乐。客人登门拜访或求见也不准通报,求见的人向看门的人行贿,以至于看门人的家产达千金之多。梁冀在京都洛阳附近各县都修筑了园林,在河南洛阳城西建立了一处兔苑,面积纵横数十里,昭告文书,让当地官府向人民征调活兔,以每只兔都剃掉一撮兔毛来作为标志。假若有人敢猎取苑兔,是要判处死刑的。曾有一位西域的胡商不知道这个兔苑的禁令,误杀了一只兔,然后导致人们相互控告,因罪而死的多达十余人。梁冀又在洛阳城西修建一座别墅,用以收容奸民和藏匿逃亡的犯人。甚至抢夺良家子女,都用以充当奴婢,多达数千人,称他们为“自卖人”。梁冀采纳孙寿的建议,免除了许多梁姓家族成员的官职,表面上显示了梁冀的谦让,而实际上却抬高了孙氏家族的地位。在孙氏家族中假冒虚名担任侍中、卿、校、郡守、长吏的,总共有十几位,他们全部贪得无厌、穷凶极恶。他们派出自己的私人宾客去往所管辖的各县,调查登记当地的富人,之后任意加上罪名,将富人逮捕并关押起来,以严刑相待,让富人出钱来赎罪。家财不够的,因为出不起那么多钱,以至于被活活打死。扶风人孙奋,家里富有但性格吝啬,梁冀曾送给他一匹乘马,要求借贷五千万钱,但孙奋只肯借给他三千万钱。梁冀非常生气,派人去往孙奋所在的郡县,诬陷孙奋的母亲是梁冀家里看守库房的婢女,曾经偷了十斛白珍珠、一千斤紫金而逃走。借机将孙奋兄弟逮捕入狱,严刑拷打而使他们死于狱中,又没收孙奋的全部家产,总共一亿七千余万钱。梁冀还派遣门客去各地周游,甚至远至塞外,去各处求得当地的奇珍异宝,而这些被派出的门客又都倚仗梁冀的势力进行横征暴敛,抢夺百姓的妻子和女儿,殴打当地的官吏与士兵,当地人都非常痛恨他们。

侍御史朱穆因为自己是梁冀以前的属吏,向梁冀进谏说:“大将军的地位好比申国国君那样尊贵,位列三公之上,假若一天行善,天下全都归附仁政;假若始终作恶,全国就会覆灭。最近官府和民间都很穷困,再加上水灾和虫灾的损害,京都洛阳各官府的费用增多不少,皇帝下诏征调的款项,有时达到平日的十倍,但是地方的各级官府都说库里没有现钱,全部要向百姓收缴,于是进行拷打,残酷地榨取,强迫凑足钱数。朝廷征收的赋税已经很沉重,官吏私人的敛财更是变本加厉。州牧和郡太守等地方高级官吏,多数不是品德高尚的人,他们全都贪得无厌,对待百姓好像对待盗贼一般,百姓有的死于官府的鞭击棒打,有的没法忍受无尽的勒索而自杀。而且这些掠夺百姓的行为,都托用大将军府的名义,于是让将军被天下所怨恨,官吏与百姓都感到伤心悲痛,在路上叹息。从前在永和末年,朝廷纲纪略有松弛,使得百姓十分失望,只不过四五年的时间,就搞得全国财政空虚,户籍减少,百姓离心离德。马勉等人乘机起兵,在荆州和扬州之间几乎造成大祸;幸亏梁太后开始主持政局,清静无为,朝廷内外齐心协力,才得以安定。如今百姓的忧惧比永和末年时要更严重,如果对内不能用仁爱之心给予容忍,对外又没有保全国家的策略,是无法获得长久的安宁的。将相大臣,跟国家君主同是一个整体,共同乘车奔驰,共同坐船渡河,车辆一旦颠翻,舟船一旦翻倒,大家事实上是患难与共的。怎么能够抛弃光明,投向黑暗?怎么能够走在危险的路上,却自认为平安?又怎么能够在主上孤单而时局艰险之际而毫不在意呢?应该及时撤免那些不称职的州牧和郡太守,减省兴建宅第和园林池塘的费用,拒绝接受各郡和各封国奉送的礼物,对内证明自己的高尚品德,对外排解人民的困惑,使仗势为恶的奸吏没有可以依靠的,负责监察的官吏能够尽职。法纪伸张之后,全国会一片清平。将军的地位就会更为尊贵,功业也更为显赫,明德将永垂于世。”梁冀并未采纳朱穆的建议。梁冀纵然垄断朝政,跋扈专横,但是,仍结交皇帝身边的当权宦官,让他们的子弟和宾客亲友担任州郡官府的重要职务,为的是巩固皇帝对自己的宠信与恩德。所以,朱穆又向梁冀上书极力劝谏,但梁冀始终没能醒悟,他给朱穆回信说:“按照你的说法,我难道没有一处对的地方吗!”然而,梁冀向来尊重朱穆,所以也没有怪罪他。

梁冀写信给乐安郡太守陈蕃,有事相托,但没有成功。梁冀派来的使者冒充是其他客人求见;陈蕃非常生气,将使者鞭打至死。陈蕃因罪被贬为修武县县令。

这时皇子患病,下令各郡县购买珍贵的药材,梁冀也借此机会让门客带着他写的书信去京兆,并要求一起购买牛黄。京兆尹南阳人延笃看了梁冀所写的书信之后,便将梁冀派来的门客逮捕起来,并说:“大将军是皇亲国戚,而皇子患病,一定是进献医方,为什么会派门客去千里之外谋利呢!”于是将其杀死。梁冀觉得羞惭却不能开口。随后,有关官吏遵照梁冀的意旨,追查这一事件,以延笃有病为由,免去其职位。

夏季五月庚辰日,桓帝尊其母博园匽贵人为孝崇后,所住宫室称作永乐宫;设置太仆、少府以下职位,皆按照西汉时期长乐宫的惯例。从钜鹿郡分割九个县作为孝崇后的汤沐邑,收取赋税来供个人奉养。

秋季七月,广汉郡梓潼县发生山崩。

元嘉元年(辛卯,公元151年)

春季正月朔日,大臣们朝见桓帝,大将军梁冀携带宝剑进入宫中。尚书蜀郡人张陵严厉斥退梁冀,命令虎贲与羽林卫士夺下他带的宝剑。梁冀跪下认错,张陵没有回应,立即向桓帝上书弹劾梁冀,要求将他交给廷尉治罪。桓帝下令,罚梁冀用一年的俸禄赎罪;文武百官对张陵肃然起敬。河南尹梁不疑,曾经举荐张陵为孝廉,于是对张陵说:“过去举荐你,现在正好来惩罚我们梁家!”张陵说:“您不认为我没有才能,错误地将我提拔任用,我今天伸张法度,来报答您的私恩!”梁不疑脸上有惭愧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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