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纪六十一 翻译 第5节
甲子日,皇上任命右仆射郑覃为同平章事。
李训一向与终南山的僧人宗密交好,就前往投奔他。宗密想要剃了他的头发,然后把他藏匿起来,但是他的徒弟们都认为不可。李训只好离开终南山,想要投奔凤翔,被盩厔镇遏使宋楚擒获,戴上刑具,送到京师。走到昆明池时,李训担心到神策军后会受到更严酷的毒打凌辱,就对押送他的人说:“无论谁抓到我都可以富贵!听说禁军在到处搜捕我,他们一定会把我夺走,不如现在就杀了我,取下我的首级送到京城!”押送他的人答应了,砍下李训的头前往京师。
乙丑日,皇上任命户部侍郎、判度支李石担任同平章事,仍然担任判度支。恢复前任河东节度使李载义的旧职。左神策军派出三百人,用李训的首级引导着王涯、王璠、罗立言和郭行馀;右神策军派出三百人,拥着贾
、舒元舆、李孝本,经过太庙和太社,在东、西两市游行示众。命令百官前去观看,在一棵孤独的柳树下把他们腰斩,把首级悬挂在兴安门外示众。李训等人的亲属不论亲疏,一律处死,妻子、女儿没有死的,也被没收为官府奴婢。围观的百姓都怨恨王涯主持征收茶叶专卖税,所以有的人大声诟骂他,有的人往他身上投掷瓦块。
臣司马光说:凡是议论甘露之变的人都说王涯、贾
在文学方面享有盛誉,他们原本并不知道李训、郑注的密谋,最后却横遭灭族之灾。我却认为不是这样。身为宰相,国家颠覆危急却不能奋起扶难,又何必任用他为宰相呢!
王涯、贾
安然居于高位,饱食优厚的俸禄;李训、郑注都是小人,穷尽奸险狡诈之能事,竭力窃取将相的高位。王涯、贾
同他们并肩同谋,不认为是耻辱;国家危难,不认为是忧患。苟且迎合,屈从求容,过一天算一天,自认为获得了保全自身的万全良策,没有人能比得上自己。假若使百官人人都如同他们这样作为,而又不遭受灾祸,那么谁不愿意做奸臣呢!所以一旦在预料之外发生了灾祸,就不免家破人亡,这是上天在诛灭他们,仇士良怎么可能轻易把他们灭族呢!
王涯有一个同曾祖的从弟名叫王沐,家住在江南,老迈且贫穷。听说王涯做了宰相,就骑着驴来京城求见王涯,想要求得一个主簿或县尉之类的小官。王沐来到长安两年多了,才见到王涯,王涯对他非常冷漠。过了很久,王沐借着王涯的亲近家奴把自己的请求说出来,王涯许诺给他一个小官,从此以后,王沐早晚到王涯的家中听候差遣;等到王涯全家被捕时,他正好在王涯的家中,于是与王涯一起被腰斩了。舒元舆有一个族侄,名叫舒守谦,谨慎而聪慧,舒元舆非常疼爱他,他跟从舒元舆已经十年了,一天忽然无故遭到舒元舆的谴责,从此每天受到斥责,连奴婢们也轻视他。舒守谦心中非常不安,请求回到江南,舒元舆也不挽留,舒守谦悲伤叹息着离去。傍晚,舒守谦走到昭应县,听说舒元舆全族被逮捕的消息,只有舒守谦一人幸免于祸。
当天,皇上任命令狐楚担任盐铁转运使,左散骑常侍张仲方权且代理京兆尹。在当时的几天时间里,凡是处决罪犯、任免官员的决定权都在左、右神策军护军中尉手中,皇上不能预先知晓。
起初,王守澄憎恶宦官田全操、刘行深、周元稹、薛士幹、似先义逸、刘英
等人。李训、郑注趁机建议皇上分别把他们派到盐州、灵武、泾原、夏州、振武、凤翔等地去巡视边务,又命令翰林学士顾师邕起草诏书颁赐给盐州等六道,把他们杀了。此时恰逢李训失败,六道虽然接到诏书,但都废置没有执行。丙寅日,仇士良等人以顾师邕伪造诏书为由,把他收補,关押在御史台监狱。
在此之前,郑注依据事先和李训的约定,率领亲兵五百人已经离开凤翔,到了扶风县。扶风县令韩辽知道了他的谋划,所以没有备供酒食,携带印信以及下属胥吏、士卒逃到了武功。后来,郑注得知李训已经失败,又返回凤翔。仇士良等人派人带着皇上的密敕给凤翔监军张仲清,命令他抓住郑注,张仲清惊慌疑惑,不知道该怎么办。押牙李叔和就对张仲清说:“我以您的名义好言召来郑注,然后屏退他的随从亲兵,在座位上把他拿下,事情立刻就办成了!”张仲清同意了,埋伏了甲兵等待郑注。郑注仗恃自己有士兵保护,就去了张仲清那里。李叔和暗中把郑注的随从士卒引到外面去款待,只有郑注和几个随从进入监军使院。郑注刚喝完茶,李叔和就抽出刀把他杀了,当即关闭外门,把郑注的亲兵全都杀了。张仲清这才拿出皇上的密敕,宣告将士,诛灭了郑注全家,以及节度副使钱可复、节度判官卢简能、观察判官萧杰、掌书记卢弘茂等人和他们的党羽,共计一千多人被杀。钱可复,是钱徽的儿子;卢简能,是卢纶的儿子;萧杰,是萧俛的弟弟。此时朝廷并不知道郑注已经死了,丁卯日,皇上下诏削除郑注的官职和爵位,命令与凤翔邻近的各道按兵不动,来观察凤翔城中的变化。任命左神策大将军陈君奕担任凤翔节度使。戊辰日的夜晚,张仲清派李叔和等人到京城送去郑注的首级,朝廷把郑注的首级悬挂在兴安门上示众,人心才稍微安定,禁军诸军才各自回营。
皇上下诏,凡是讨伐贼党有功以及带兵谨慎的,都被授予官爵和赏赐财物,各有等差。右神策军在崇义坊擒获韩约,己巳日,把他斩首。仇士良等人也各有不同的进阶和升迁。从此以后,天下大事都由北司的宦官决定,宰相的职权只是划行文书而已。宦官的气势日益嚣张,逼迫威胁天子,轻视宰相,欺凌暴虐百官,如同草芥。每当在延英殿商议朝政,仇士良等人动辄拿李训、郑注谋反的事来折辱宰相。郑覃、李石说:“李训、郑注诚然是祸乱的根源,但是不知最初是谁推荐提拔他们的呢?”宦官才稍微屈服,百官因此都倚赖郑覃和李石。当时,中书省只有空房破屋,办公用具全部欠缺。江西、湖南两道进献了一百二十个人的衣服、粮食,作为宰相招募随从人员之用。辛未日,李石上奏说:“宰相如果能忠正无私,神灵就会加以保佑,纵使遇到盗贼,也不可能遭受伤害。宰相如果心术不正,即使设置了很多警卫,鬼神也会诛杀他。我愿意竭尽赤诚之心报效国家,请求只依循惯例,以金吾士卒作为引导和随从就足够了。至于江西、湖南两道所进献的衣服、粮食,都请求停罢退回。”皇上同意了。
十二月壬申朔日,皇上下令把翰林学士顾师邕流放到儋州,顾师邕走到商州时,又被赐死。
榷茶使令狐楚上奏请求停罢茶叶专卖,皇上依从了。
度支上奏请求把郑注的家产充公,得到绢一百万匹,其他财物也大致如此。
庚辰日,皇上问宰相:“京城的街坊与集市是否安定了?”李石回答说:“渐渐安定了。然而最近几天天气特别寒冷,大概是杀人太多所导致的。”郑覃说:“罪犯的直系亲属都已被杀,其余的恐怕不足以再追究了。”此时宦官深深地怨恨李训等人,凡是与李训稍微有关系的亲友,或是曾经受到他们奖赏推荐的人,仍然不断地遭到诛杀贬逐,所以两位宰相才说这一番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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