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学666 » 《后汉书》 » 卷六十三 李杜列传 > 李杜列传 原文 > 第3节

李杜列传 原文 第3节

后岁余,甘陵刘文、魏郡刘鲔各谋立蒜为天子,梁冀因此诬固与文、鲔共为妖言,下狱。门生勃海王调贯械上书,证固之枉,河内赵承等数十人亦要鈇锧诣阙通诉,《字林》曰:“鈇锧,椹也。”锧音质。椹音竹心反。太后明之,乃赦焉。及出狱,京师市里皆称万岁。冀闻之大惊,畏固名德终为己害,乃更据奏前事,遂诛之,时年五十四。固临终,来子孙素棺三寸,幅巾,殡殓于本郡硗埆之地,不得还墓茔,污先公兆域。见《谢承书》也。

临命,与胡广、赵戒书曰:“固受国厚恩,是以竭其股肱,不顾死亡,志欲扶持王室,比隆文、宣。文帝、宣帝皆群臣迎立,能兴汉祚。何图一朝梁氏迷谬,公等曲从,以吉为凶,成事为败乎?汉家衰微,从此始矣。公等受主厚禄,颠而不扶,倾覆大事,后之良史,岂有所私?固身已矣,于义得矣,夫复何言!”广、戒得书悲臱,皆长叹流涕。

州郡收固二子基、兹于郾城,皆死狱中。《续汉书》曰,基,偃师长。《袁宏纪》曰,基字宪公,兹字季公,并为长史,闻固策免,并弃官亡归巴汉。南郑赵子贱为郡功曹,诏下郡杀固二子。太守知其枉,遇之甚宽,二子托服药夭,具棺器,欲因出逃。子贱畏法,来吏验实,就杀之。小子燮得脱亡命。冀乃封广、戒而露固尸于四衢,《尔雅》曰:“四达谓之衢。”郭璞注曰:“交通四出者也。”令有敢临者加其罪。固弟子汝南郭亮,《谢承书》曰:“亮字恒直,朗陵人也。”年始成童,成童,年十五也。《礼记》曰“十五成童,舞象”也。游学洛阳,乃左提章钺,章谓所上章也。《苍颉篇》曰:“钺,斧也。”右秉鈇锧,诣阙上书,乞收固尸。不许,因往临哭,陈辞于前,遂守丧不去。夏门亭长呵之曰:洛阳北面西头门,门外有万寿亭。“李、杜二公为大臣,不能安上纳忠,而兴造无端。卿曹何等腐生,公犯诏书,干试有司乎?”腐生者,犹言腐儒也。亮曰:“亮含阴阳以生,戴干履坤。义之所动,岂知性命,何为以死相惧?”亭长叹曰:“居非命之世,非命谓衰乱之时,人多不得其死也。天高不敢不局,地厚不敢不蹐。局,曲也。蹐,累足也。言天高而有雷霆,地厚而有沦陷,上下皆可畏惧也。《诗》云“谓天盖高,不敢不局,谓地盖厚,不敢不蹐”也。耳目适宜视听,口不可以妄言也。”太后闻而不诛。南阳人董班亦往哭固,而殉尸不肯去。殉,巡也。《楚国先贤传》曰:“班字季,宛人也。少游太学,宗事李固,才高行美,不交非类。尝耦耕泽畔,恶衣蔬食。闻固死,乃星行奔赴,哭泣尽哀。司隶案状奏闻,天子释而不罪。班遂守尸积十日不去。桓帝嘉其义烈,听许送丧到汉中,赴葬毕而还也。”太后怜之,乃听得襚敛归葬。二人由此显名,三公并辟。班遂隐身,莫知所归。

固所著章、表、奏、议、教令、对策、记、铭凡十一篇。弟子赵承等悲叹不已,乃共论固言夡,以为《德行》一篇。《谢承书》曰:“固所授弟子,颍川杜访、汝南郑遂、河内赵承等七十二人,相与哀叹悲愤,以为眼不复瞻固形容,耳不复闻固嘉训,乃共论集《德行》一篇。”

燮字德公。初,固既策罢,知不免祸,乃遣三子归乡里。时燮年十三,姊文姬为同郡赵伯英妻,贤而有智,见二兄归,具知事本,默然独悲曰:“李氏灭矣!自太公已来,积德累仁,何以遇此?”太公谓祖父郃也。密与二兄谋豫藏匿燮,托言还京师,人咸信之。有顷难作,下郡收固三子。二兄受害,文姬乃告父门生王成曰:“君执义先公,有古人之节。今委君以六尺之孤,六尺谓年十五以下。李氏存灭,其在君矣。”成感其义,乃将燮乘江东下,入徐州界内,令变名姓为酒家佣,《谢承书》曰:“燮远遁身于北海剧,托命滕咨家以得免。”与此不同。而成卖卜于市。各为异人,阴相往来。

燮从受学,酒家异之,意非恒人,以女妻燮。燮专精经学。十余年闲,梁冀既诛而灾眚屡见。明年,史官上言宜有赦令,又当存录大臣冤死者子孙,于是大赦天下,并求固后嗣。燮乃以本末告酒家,酒家具车重厚遣之,皆不受,遂还乡里,追服。姊弟相见,悲感傍人。既而戒燮曰:“先公正直,为汉忠臣,而遇朝廷倾乱,梁冀肆虐,令吾宗祀血食将绝。今弟幸而得济,岂非天邪!宜杜绝众人,勿妄往来,慎无一言加于梁氏。加梁氏则连主上,祸重至矣。唯引咎而已。”燮谨从其诲。后王成卒,燮以礼葬之,感伤旧恩,每四节为设上宾之位而祠焉。

州郡礼命,四府并辟,皆无所就,后征拜议郎。及其在位,廉方自守,所交皆舍短取长,好成人之美。时颍川荀爽、贾彪,虽俱知名而不相能,燮并交二子,情无适莫,世称其平正。《论语》曰:“君子之于天下也,无适也,无莫也,义之与比。”

灵帝时拜安平相。先是安平王续为张角贼所略,国家赎王得还,朝廷议复其国。燮上奏曰:“续在国无政,为妖贼所虏,守藩不称,损辱圣朝,不宜复国。”时议者不同,而续竟归藩。燮以谤毁宗室,输作左校。未满岁,王果坐不道被诛,乃拜燮为议郎。京师语曰:“父不肯立帝,子不肯立王。”

擢迁河南尹。时既以货赂为官,诏书复横发钱三亿,以实西园。事见《宦者》传。燮上书陈谏,辞义深切,帝乃止。先是颍川甄邵谄附梁冀,为邺令。有同岁生得罪于冀,亡奔邵,邵伪纳而阴以告冀,冀即捕杀之。邵当迁为郡守,会母亡,邵且埋尸于马屋,先受封,然后发丧。邵还至洛阳,燮行涂遇之,使卒投车于沟中,笞捶乱下,大署帛于其背曰“谄贵卖友,贪官埋母”。乃具表其状。邵遂废锢终身。燮在职二年卒,时人感其世忠正,咸伤惜焉。

杜乔字叔荣,河内林虑人也。《续汉书》曰:“累祖吏二千石。乔少好学,治《韩诗》、《京氏易》、《欧阳尚书》,以孝称。虽二千石子,常步担求师。”林虑,今相州县也。少为诸生,举孝廉,辟司徒杨震府。稍迁为南郡太守,转东海相,入拜侍中。

汉安元年,以乔守光禄大夫,使徇察兖州。表奏太山太守李固政为天下第一;陈留太守梁让、济阴太守汜宫、济北相崔瑗等臧罪千万以上。让即大将军梁冀季父,宫、瑗皆冀所善。还,拜太子太傅,迁大司农。

时梁冀子弟五人及中常侍等以无功并封,乔上书谏曰:“陛下越从藩臣,龙飞即位,天人属心,万邦攸赖。不急忠贤之礼,而先左右之封,伤善害德,兴长佞谀。臣闻古之明君,褒罚必以功过;末世闇主,诛赏各缘其私。今梁氏一门,宦者微孽,孽音鱼列反。《公羊传》曰:“臣仆庶孽之事。”何休注云:“孽,贱子也,犹树之有孽生也。”并带无功之绂,苍颉篇:“绂,绶也。”裂劳臣之土,其为乖滥,胡可胜言!夫有功不赏,为善失其望;奸回不诘,为恶肆其凶。故陈资斧而人靡畏,班爵位而物无劝。《易·旅卦·九四》曰:“旅于处,得其资斧。”《前书音义》曰:“资,利也。”苟遂斯道,岂伊伤政,为乱而已,丧身亡国,可不慎哉!”书奏不省。

益州刺史种皓举劾永昌太守刘君世以金蛇遗梁冀,事发觉,以蛇输司农。冀从乔借观之,乔不肯与,冀始为恨。累迁大鸿胪。时冀小女死,令公卿会丧,乔独不往,冀又衔之。

迁光禄勋。建和元年,代胡广为太尉。桓帝将纳梁冀妹,冀欲令以厚礼迎之,乔据执旧典,不听。时有司奏曰:“《春秋》迎王后于纪,在涂则称后。今大将军冀女弟宜备礼章,时进征币。”奏可。于是悉依孝惠帝纳后故事,聘黄金二万斤,纳采雁璧乘马,一依旧典。又冀属乔举汜宫为尚书,乔以宫臧罪明著,遂不肯用,因此日忤于冀。先是李固见废,内外丧气,群臣侧足而立,唯乔正色无所回桡。回,邪也。桡,曲也。由是海内叹息,朝野瞻望焉。在位数月,以地震免。宦者唐衡、左悺等因共谮于帝曰:“陛下前当即位,乔与李固抗议言上不堪奉汉宗祀。”抗,举也。帝亦怨之。及清河王蒜事起,梁冀遂讽有司劾乔及李固与刘鲔等交通,请逮案罪。而梁太后素知乔忠,但策免而已。《续汉书》曰:“乔诸生耿伯尝与鲔同止,冀讽吏执鲔为乔门生。”冀愈怒,使人胁乔曰:“早从宜,妻子可得全。”从宜,令其自尽也。乔不肯。明日冀遣骑至其门,不闻哭者,遂白执系之,死狱中。妻子归故郡。与李固俱暴尸于城北,家属故人莫敢视者。

本篇未完,请继续下一节的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