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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五十 张冯汲郑传第二十 第2节

在当时,匈奴刚入侵过朝那县,杀了北地郡都尉孙卬。文帝正在为匈奴的事情烦恼,于是文帝又问冯唐:“公怎么知道我不会重用廉颇、李牧?”冯唐回答:“臣听说在上古时,君王派遣将军出征,要亲自跪在地上推车子,还要对将军说:‘国内寡人决断,域外将军决定;军功赏罚,由将军裁决,得胜返回后,再予以确认。’这不是一句空话。臣的祖父说,李牧作为赵国将军,在边郡驻防,军队掌管市场贸易,收取的租税,用来补充军饷,赏赐由李牧决定,不再通过君王。君王对李牧完全信任,授予决断的权利,因此李牧才能够充分发挥才能。李牧挑选一千三百乘战车,一万三千名善射的骑士,十万名勇士,在北疆驱逐匈奴,打败东胡,消灭澹林部落,向西阻遏强秦,向南支援韩国、魏国。在当时,赵国数次称霸。后来赵王迁继位,赵王迁的母亲原来是一位婢女,因为郭开谗言诋毁,赵王迁杀了李牧,让颜聚代替李牧担任将军,结果赵国被秦国灭国。现在,臣听说魏尚担任云中郡太守,也是由军队掌管市场贸易,收取的租税,用来犒赏将士,而且魏尚还拿出俸禄,每五日,斩杀一头牛,招待属下宾客、军吏、舍人,这样,将士们才肯同心协力,迫使匈奴远遁,不敢再靠近云中郡要塞。匈奴一旦入侵,魏尚即率领汉军战车、骑兵反击,杀伤很多匈奴。军中将士,多数来自于贫苦农民家庭,他们从田间走出来从军,那里懂得什么‘尺籍’、‘伍符’?在战场上,战士们与敌寇厮杀搏斗,擒获敌人,然后将功劳上报予将军幕府,一句话不完全符合事实,幕府文吏即会以汉法惩治他们,应该得到的奖赏还没有拿到,文吏引用军法惩治,却毫不含糊。臣愚以为,陛下制定的军法太细,给予将士的奖赏太少,处罚又太重。云中郡太守魏尚,只是因为斩杀匈奴首级,多报了六级,陛下就逮捕太守,交予执法官吏,还剥夺了魏尚的封爵,罚魏尚做苦役。从这一点来看,臣以为,陛下即使有李牧这样的将军,也未必能够很好地重用。臣愚蠢,再次冒犯陛下,触犯忌讳,死罪!”文帝听了冯唐的这番话,转怒为喜。当天,诏令冯唐持苻节赦免魏尚,魏尚重新担任云中郡太守,文帝拜冯唐为车骑都尉,负责中尉和郡、诸侯国的战车、骑兵。

冯唐担任车骑都尉十年,景帝继位,任命冯唐为楚国相。武帝继位后,诏令郡、诸侯国举荐贤良,下边举荐冯唐。冯唐此时已经九十余岁,不能再做官,于是武帝任命冯唐的儿子冯遂为郎官。冯遂,字王孙,也是一位人才。魏尚,槐里县人。

汲黯,字长孺,濮阳县人,汲黯的祖先曾经侍奉过战国时卫国国君。到了汲黯,已经是第十代,家族中人世代担任公卿大夫,因为父亲职务的关系,汲黯受到保举,在景帝朝,汲黯担任太子洗马,以待人严厉,令人敬畏而著称。

武帝继位后,汲黯担任谒者。东部闽越国和东瓯国发生战争,武帝让汲黯前去查看。汲黯到了吴地即返回,向武帝奏报,汲黯说:“越人之间发生战争,是常有之事,何须让天子使臣前去查看。”河内郡失火,烧毁千余家,武帝让汲黯前去查看。返回后奏报:“百姓家中失火,邻居家房屋肯定会被烧毁,不必担忧。臣路过河内郡,河内郡的百姓由于水旱灾害,上万家遭灾,有些家庭甚至已经是父子相食,臣根据当地情况,采取断然措施,用身上带的符节,调发河内郡的仓储粮食,赈济灾民。现在交还符节,奏请皇上因为臣擅自处理救灾事宜,治臣的罪。”武帝认为汲黯做的是得民心的好事,赦免了汲黯,将汲黯转任为荥阳县令。汲黯耻为县令,遂称病回家,回到乡里种田。武帝听说此事后,又重新召回汲黯,任命为中大夫。汲黯又多次因为直言进谏,触犯武帝,不能留在宫中,转任东海郡太守。

汲黯钻研黄老学说,治理官员、百姓,崇尚清静无为,挑选具体办事的官吏,只交待办事原则,并不苛求细节。汲黯身体不好,多病,常躺在府衙中,不出衙门,一年多过去,东海郡得以大治,人人都说汲黯治理的好。武帝听说后,召汲黯担任主爵都尉,官职列于九卿。对于具体政事的处理,汲黯仍然持无为而治的态度,只求大政方针正确,不拘泥条文细节。

汲黯为人执拗,不喜欢繁文缛节,对人批评,常当面指责,不给人留下情面,不能容忍他人的过错。与自己合得来的,就礼遇;合不来的,连面都不愿意相见。有些官员因为此而不愿意与汲黯交往。但是汲黯侠肝义胆,重视气节,为官清廉。汲黯向皇帝提出谏言,从未考虑是否会伤害到皇帝的自尊心。汲黯欣赏的人有傅伯、爰盎一类人。与灌夫、郑当时以及宗正刘弃疾的关系很好。因为多次直言进谏,触犯武帝,这个位置又没坐多久。

当时,太后的弟弟武安侯田蚡担任丞相,中二千石官员前往拜谒,田蚡并不怎么介意、答礼。但汲黯去见田蚡,没有行礼,田蚡已经慌忙答礼。武帝此时重视文学儒者,常常在朝堂上讲:我想要做什么、做什么。汲黯当面反驳武帝,汲黯说:“陛下心中欲望太多,外表却还要表现出仁义道德,这样做怎么能够实现尧舜的事业!”武帝一听此话,脸上挂不住了,于是沉下脸来,退朝回宫。公卿们均为汲黯捏一把汗。武帝退朝后,对身边的人讲:“太过分了,汲黯说话怎么这样戆(zhuàng)呢!”有的大臣责备汲黯,汲黯说:“天子设置公卿,就是要让他们来辅弼朝政,难道你们让我去阿谀皇帝,陷皇上于不义吗?既然已经在其位,就算是爱惜自己,也不能让朝政受损!”

汲黯身体不好,多病,有时一病就是三个月,武帝多次特许汲黯在家中养病,疾病还是不能痊愈。最后,严助奏请让汲黯休长假。武帝问:“汲黯是个怎样的人?”严助说:“汲黯做官,没有什么过人之处,但如果让汲黯辅佐幼年皇帝守成,即使孟贲、夏育这样的勇士,也不能迫使汲黯改变原则。”武帝说:“你说得对,古时候有社稷之臣,汲黯,就是朕的社稷之臣。”

大将军卫青在宫中侍奉武帝,武帝可以蹲在厕所里接见卫青。丞相公孙弘觐见皇帝,武帝也可以不戴帽子,随时召见。但是对于汲黯,武帝不戴帽子,却不敢见。有一次武帝坐在武帐里办公,汲黯前来奏事,武帝没有戴上帽子,看到汲黯进来,慌忙躲在帷帐后面,让下边侍者代为接受奏章。武帝就是这样礼遇汲黯。

张汤多次更改朝廷的法律制度,后来担任廷尉,汲黯在武帝面前当面指责张汤,说:“公为朝中大臣,上不能光大先帝事业,下不能杜绝天下罪案,安国富民,却在监狱里关押着那么多犯人,现在又要更改高皇帝制订的制度,公究竟想要干什么?公这样做,一定要祸及子孙!”汲黯经常与张汤争论,张汤总是在法律细节上咬文嚼字,汲黯听了后大怒,骂张汤道:“天下人都说刀笔吏不能担任公卿,果不其然。张汤就是一个例子,让天下人只能吓得掂着脚站立,斜着眼睛看人!”

当时,汉朝正在讨伐匈奴,怀柔四夷。汲黯没有很多具体事情要做,因此在闲暇时,常与武帝闲聊,汲黯强调要重视对匈奴和亲,不要大动干戈。武帝对儒术治理天下很感兴趣,也很尊重公孙弘,因为事情多,官吏百姓狡猾,难于治理,武帝制订了一些针对性的法律。张汤等人常呈上一些案件,让武帝亲自处理,以搏取武帝欢心。而汲黯就说一些诋毁儒生的话,当面质问公孙弘,说公孙弘奸诈巧伪,搏取皇上信任。汲黯还说刀笔吏专门在法律条文上做文章,陷人于法网,捞取功名。武帝越是信任公孙弘、张汤,公孙弘、张汤心里越是嫉恨汲黯,武帝也对汲黯有不满的地方,于是就想找件事情惩治一下汲黯。公孙弘担任丞相,向武帝进言:“右内史辖内居住的官员中,有很多是皇亲国戚,很难治理,不是重臣难以胜任,臣奏请让汲黯转任右内史。”几年过去了,汲黯管辖的右内史工作井井有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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