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八十四 翟方进传第五十四 第2节
当初,陈咸最早进入仕途,元帝朝初年,陈咸已经是御史中丞,是声名显赫的朝中官员。成帝继位后,陈咸被提升为州部刺史,继而担任楚国内史、北海郡、东郡太守。成帝阳朔年间(公元前24-前21年),京兆尹王章弹劾大臣王凤,推荐琅琊郡太守冯野王,认为冯野王可以代替大将军王凤在朝中辅政,东郡太守陈咸可以在朝中担任御史大夫。而此时,翟方进刚由博士转任为刺史。再后来翟方进担任京兆尹,陈咸从南阳郡太守位置上调入朝中担任少府,与翟方进关系很好。此前,逢信也由于政绩优秀,从郡太守位置上升任为京兆尹,而后担任太仆,继而担任卫尉,官职均在翟方进上面。等到御史大夫的位置空缺,三人均为当时的名卿,均有可能补任为御史大夫,最后是翟方进担任御史大夫。丞相薛宣有错误,翟方进受到牵连,成帝让五位二千石官员一起审问丞相、御史大夫,陈咸诘难翟方进,妄图趁此机会取代翟方进,翟方进心中很窝火。当初大将军王凤上奏,任命陈汤为中郎将,与陈汤一起商讨军国大事。王凤去世后,王凤的堂弟车骑将军王音代替王凤在朝中辅政,也很欣赏陈汤。逢信、陈咸与陈汤的关系很好,陈汤多次在王凤、王音面前称赞二人。过了很久,王音去世,王凤的弟弟成都侯王商继任为大司马卫将军,在朝中辅政。王商一向讨厌陈汤,上书揭发陈汤的罪行,交予有关部门调查处理,最终陈汤被免去职务,流放至敦煌郡。此时,翟方进刚刚担任丞相,陈咸内心惶恐不安,于是让小冠杜子夏前去试探翟方进的态度,同时找机会为自己此前的行为辩解。杜子夏到了翟方进那里,揣测出翟方进的意图,因此不敢再谈来意。没有过多久,翟方进弹劾陈咸和逢信:“贪赃枉法,营私舞弊。明知道陈汤奸邪不道,巧言令色,还要与陈汤相互勾结,交通贿赂,谋求陈汤的举荐。陈咸在担任少府期间,多次馈赠陈汤。逢信、陈咸在朝中担任九卿,不思如何尽忠报国,内心知道这种邪行不会有结果,还要向邪臣献媚,以图侥幸,真地是寡廉鲜耻。孔子说:‘无耻的家伙,能与他一起侍奉国君吗!’说的就是陈咸、逢信这种小人。贼臣恶行昭彰,不宜再在朝中身居高位,臣奏请皇上免去他们的职务,以昭示天下。”奏请得到批准。
又过了二年多,成帝下诏,举荐敢于直言的方正士人,红阳侯王立举荐陈咸对策,然后朝廷任命陈咸为光禄大夫兼任给事中。翟方进再次上奏:“陈咸此前担任九卿,因为贪赃枉法,行为邪辟而遭到免职,自知罪恶昭彰,依靠红阳侯王立,侥幸没有被有关部门查处。此人贪污,行为污秽不堪,不顾廉耻,不宜再被举荐为方正,在内朝担任大臣。”同时弹劾红阳侯王立举荐不实。成帝下诏,免去陈咸的职务,没有批准对王立的弹劾。
又过了几年,皇太后姐姐的儿子、侍中卫尉定陵侯淳于长有罪,成帝因为太后的原因,只将淳于长免官,没有治罪。有关部门奏请将淳于长遣送回封国,淳于长用金钱贿赂王立,王立密封上书,为淳于长求情,希望能够将淳于长留在长安,王立说:“陛下已经因为皇太后的原因,已经颁下诏书,就不要再另行做出决定。”后来淳于长因为其它坏事被人揭发,随后被捕入狱。翟方进弹劾王立:“心怀奸邪,扰乱朝政,妄图要挟误导皇上,狡猾不道,奏请将王立逮捕入狱。”成帝说:“红阳侯是朕的舅舅,不忍心用国法惩治,将其遣送回封国。”翟方进又弹劾王立的朋党徒众,说:“王立一向行为不善,众人共知。邪臣结成死党,相互攀附,王立曾经参与朝中政务,奸邪朋党们借此机会从中牟利。现在王立被贬回封国,此前勾结在一起,狼狈为奸的邪佞,不应该再在朝中担任大臣,或担任郡太守职务。经查后将军朱博、巨鹿太守孙闳、原光禄大夫陈咸,都曾经与王立有过交往,相互间关系很好,互为心腹,结成死党,以作为攀援、依靠,甚至愿意以死相助;他们都有着不仁的禀性,尽管从外表上看,这些人均有一定的才能,甚至超过常人,勇敢果断,处事不疑,所做的事情,却是崇尚残酷暴虐,以残酷刻薄来树威,没有一丝一毫的仁爱之心。他们所犯下的罪行世人共知,连愚蠢的人都深感困惑。孔子说:‘人而不仁如礼何!人而不仁如乐何!’意思是不仁不义的人,不能受到重用;不仁而且有才能,更是国家的大患。此三人内怀奸诈,是国家的大患,加上相互勾结,又兼有贵戚权臣身份,更是国家的大患,是朝中大臣应该舍身弹劾的人。在春秋时,鲁国的季孙行父曾经说:‘看到有利于国君的,要爱之,就像孝子对待父母一样;看到不利于国君的,要诛之,就像鹰隼捕捉鸟雀一样。’即使翅膀受到损伤,也在所不惜。贵戚朋党人数众多,难以冒犯,一旦触动他们,即会合力反击,致使善恶不分。臣幸得以担任宰相职务,不敢不冒死谏言。臣奏请免去朱博、孙闳、陈咸的职务,贬回原籍,以拆散奸邪朋党,杜绝这些奸党的邪念。”奏言得到批准。陈咸终于被废黜,遭到禁锢,又被贬回原籍,后来忧愤而死。
翟方进经书学得很好,又兼通法律条文,处理政务,以儒术修饰法律,号称通明丞相。成帝很器重翟方进,翟方进上奏的事情,一般均能得到批准,翟方进也善于揣摩皇上的旨意,保住职务。在当初,定陵侯淳于长虽然是外戚,然而有能力,以谋议担任九卿,刚刚上任,翟方进与淳于长常有来往,也称赞举荐过淳于长。等到淳于长犯下大逆罪,被处死,那些与淳于长关系友好的人均受到牵连,遭到免职,皇上认为翟方进是朝中大臣,平时又受到重用,为他遮掩,没有受到处罚。翟方进内心惭愧,上书谢罪,请求退休乞骸骨。成帝回信劝阻,说:“定陵侯淳于长已经罪有应得,君虽然与他的关系较好,古人不常讲吗,朝过夕改,还是君子。君何必内心不安呢?专心一意工作,不要懈怠,有病就看病吃药。”翟方进又开始处理政务,呈上一封奏章,弹劾淳于长此前交好的还有京兆尹孙宝、右扶风萧育,刺史二千石以上的官员,二十多人因此而被免职。翟方进在任上即是如此行事的。
翟方进虽然早期学习的是《穀梁传》,然而对《左传》和天文星历也很感兴趣,翟方进的《左传》是向国师刘歆学习的,星历是向长安令田终术学习的。翟方进厚遇李寻,将李寻召为丞相府议曹。翟方进担任丞相九年,绥和二年(公元前7年)春天,荧惑星运行进入心宿,李寻给翟方进写信,李寻说:“应变的道理,君侯很清楚。此前多次向君侯提起过,日月星三光的位置,已经有所移动,山川水泉,也在显示出灾异,百姓中传播谣言,附会这些现象。三方面的情况,令人不寒而栗。而今摄提星露出锋芒,枉矢星插入其中,狼星露出锋芒,天弓九星显出兵戈之象,太白金星触及武库,土星逆行,辅星还看不到,荧惑星守护心宿,显示着万岁要驾崩(成帝当年驾崩),看来早晚要出事。皇上没有惶恐警惕的样子,没有采取任何措施来补救,朝中的大臣们也不知道让位避贤,居然还在安居尊位,尸位素餐,想保全自身,恐怕会很难!惩罚一天天地在逼近,怎么会只遭到贬黜?丞相府中有三百余人,希望君侯能够从中选出合适的人,让其挺身而出,逢凶化吉。”
听了这些话,翟方进心中忧心忡忡,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恰好有位郎官叫做贲丽的,也懂得占星术,上奏成帝,认为当朝大臣要对灾祸负责。成帝召见翟方进。回家之后,翟方进还没有下定决心,成帝又送来一封册书,说:“皇帝问候丞相,君有孔子的思虑,孟贲的勇敢,朕很欣赏能够与君一起同心同德,成就一番事业。君继任丞相位置以来,前后有十年时间,灾害频繁出现,百姓饥困,加上疾疫水灾,关门洞开,国无守备,盗贼蜂起,官吏残贼,虐杀良民,监狱中的案犯一年多过一年。君每次上书言事,都是言不由衷,在朝中结交朋党,相互欺瞒,不能尽忠报国,朝中的大臣们只会议论纷纷,相互妒嫉,出现的问题很多,原因在那里?君身为丞相,从君的治国理政来看,朕看不出有辅弼朕富民安邦,使得天下富足的作为。这几年郡、诸侯国中的粮食收成还好,百姓忍饥挨饿的却很多,因此而流离失所的人,至今还不能还家,朕对于这些,心中常日夜挂念。朕想到往年的费用开支,与现在一样,百官的用度开支,也有定数。君不量入为出,却一味地听信他人意见,用度不足,即奏请临时增加赋税,从城郭旁的农田到百姓的菜园,一概不放过,还要征收更役钱,马牛羊税钱,增加盐铁税钱,花样繁多,变化无常。朕也不懂得这些赋税的花样,随君奏请即予以批准,再后来有议论者,认为这种做法不妥,朕制诏书予君,君又奏请买卖酒醪也要征税,再后来又奏请废止,不到一个月,又上奏征收百姓买卖酒醪的税钱。朕真地感觉奇怪,为什么这些事情,君就没有一个成熟的想法,却要听信于臣下,随波起伏,不能坚持自己的主张,君这样做还怎么能率领朝中大臣,辅弼朕的不足?而且君身居高位如此长时间,是不是也太难了!古人常讲:‘高而不危,才可以长久尊贵。’朕想斥退君,可是又心中不忍。君要想一想,要堵塞奸邪的源头,忧国如家,为百姓谋取利益,要更好地辅弼朕施政。朕既然已经决心改过,君也要做出检讨,多吃饭,谨慎地对待肩负的重任。派尚书令赐予君好酒十石,一头活牛,君好自为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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