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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九十九下 王莽传第六十九下 第4节

魏成郡大尹李焉与占卜者王况合谋,王况对李焉说:“新朝皇帝即位以来,百姓不能再继续买卖田地、奴婢,还多次经历更改钱币,频繁征调徭役,军队出征打仗,转输军粮,四夷骚扰边郡,百姓为此多有怨恨,致使天下盗贼蜂起,汉室应该再次复兴,君姓李,李的读音与徵相近,徵属火,君应当做汉室复兴的辅弼。”于是王况为李焉制作谶书,说:“文帝发怒,在阴间调动军队,向北告知匈奴,向南告知越人。长江中游的刘信,坚持与王莽为敌,要恢复祖宗基业,在地皇四年(公元23年)起兵。长江两湖一带有盗贼,自称樊王,姓氏为刘氏,万人聚集,不接受王莽的大赦令,要进攻长安、洛阳。在地皇十一年发起总攻,太白金星已经发出凶光,木星已经进入东井,发出号令。”王况又说王莽手下大臣的吉凶,均有日期。大约有十几万言。李焉让属下的官吏抄写此书,属下官吏逃走,将李焉告发。王莽遂派出使者逮捕李焉,将李焉在监狱中处死。

三辅的盗贼风起云涌,王莽又设置了捕盗都尉,诏令执法谒者在长安市中追捕,竖起鸣鼓和攻打盗贼的旗幡,使者在后面督战。王莽还派出太师羲仲景尚、更始将军护军王党率领军队镇压青州、徐州的盗贼,国师和仲曹放协助郭兴镇压西南地区的句町蛮夷。王莽诏命将天下的钱谷输送至西河郡、五原郡、朔方郡、渔阳郡,每一郡的花费都多达百万计,想一举荡平匈奴。

王莽地皇二年秋天,严霜冻死了应该在秋季收获的大豆,崤山以东发生大饥荒,出现蝗灾。

百姓因为盗铸假钱犯罪,相邻的五家因为受到牵连,被罚入官府中做奴婢,男子押在槛车里,儿女妻子在地上步行。用铁链套锁在脖子上,交到负责铸钱的钟官手中,受到处罚的百姓达十几万。抵达处罚的场所,官府逼迫犯人的妻子与丈夫分开居住,为此愁苦而死去的百姓达十分之六、七。孙喜、景尚、曹放等不能镇压反贼,率领的官军却大肆骚扰当地百姓,百姓更是雪上加霜。

王莽以王况谶言中说荆楚一带将会有造反的叛军,李氏作为辅弼,王莽就要在荆楚一带实施镇压,王莽任命侍中掌牧大夫李棽(chēn)为大将军,兼任扬州牧,赐予名字圣,诏令李棽率领军队前往镇压。

上谷郡人储夏自报奋勇去劝降瓜田仪,王莽任命储夏为中郎,前去劝降瓜田仪。瓜田仪带来书信,愿意投降,还没有动身就死了。王莽让人将瓜田仪的尸首埋葬,还为瓜田仪修建墓冢、祠堂,谥号为瓜宁殇男,希望以此来招降其他叛贼,可是没有人前来投降。

王莽地皇二年闰月丙辰,王莽大赦天下,全国为王莽妻子服丧的百姓可以脱下丧服,为亲人服丧的也可以脱下丧服。

郎官阳成修献上符命,说应当再立一位皇后,还说:“黄帝享有一百二十位女子,最终做了神仙。”王莽于是派遣中散大夫、谒者各四十五人分头在全国,采选民间的淑女,报上姓名,以及家庭背景等资料。

王莽梦见长乐宫的五位铜人站立起来,王莽对此很厌恶,想到铜人身上还刻有“皇帝兼并天下”的文字,王莽于是派尚方署的工匠将铜人身上的文字凿掉。又想到汉高庙的神灵也很灵验,于是王莽又派出虎贲武士来到高庙,拔出剑来向四方乱砍,用斧头将门窗砍坏,用桃木煮的汤水泼洒在屋子四壁上,还诏令轻车校尉住在里面镇压,又诏令中军北垒校尉驻扎在高祖的陵寝地。

有人说黄帝当年建造了一辆华盖车子,用以升天做神仙,王莽也摹仿造了一辆,车有九重,高八丈一尺,黄金装饰,还用翠羽插在车子的上面,内部装有机械,可以驱动四个轮子行走,用六匹马驾驶,有三百名武士头上包着黄头巾护卫,车上有机械人击鼓,旁边的人齐声高喊“登仙”。王莽出行,让车子走在前边。朝中的百官私下里议论道:“这车子怎么造的像丧车,是不详之物。”

王莽地皇二年(公元21年),南郡人秦丰聚集的民众已经多达上万人。平原郡女子迟昭平懂得《博弈经》,可以同时用八付博具投掷取胜,也在黄河沿岸险要地带聚集几千人。王莽召集大臣们商讨擒贼的方略,大家都说:“这些贼寇只是些行尸走肉,触犯天条,他们早晚会伏法丧命。”原左将军公孙禄也参与了讨论,公孙禄说:“太史令宗宣是负责天文历法的,掌握天气变化,却把凶当作吉,胡乱解释天文,误导朝廷。太傅平化侯贪图虚名,窃据尊位,‘误人子弟’。国师嘉信公刘歆颠倒黑白,不遵照《五经》原意解释,违背师法,使得学子们更加困惑。明学男爵张邯、地理侯孙阳妄图恢复井田制,使得百姓放弃土地上的出产。羲和鲁匡设置六管制度,使得工、商业难以发展。说符侯崔发阿谀逢迎,致使下情不能上达。应该杀掉这些贼臣以谢天下!”又说:“不应该进攻匈奴,而应该与匈奴和亲。臣担心新朝的忧患不在匈奴,而在国内的民心。”王莽听了这些话,勃然大怒,命令虎贲武士将公孙禄架出去。但是对于公孙禄所讲的话,王莽认为还是有些道理,于是将鲁匡贬为五原郡卒正,理由是百姓有怨言。六管制度不是鲁匡的发明,王莽为了转移众人的注意力,只好拿鲁匡来做了替罪羊。

在当初,四方百姓因为饥寒交迫、穷困潦倒而沦为盗贼,大家虽然聚集在一起,却时常还想着要等到麦收时,再返回乡里。聚众虽然有一万人,管事的头目也只是称为巨人、从事、三老、祭酒,并不敢攻打县邑,队伍流动打劫求食,只是为了求得一条活路。那些在镇压百姓的战斗中,受伤身亡的县长官吏或者州牧太守,也只是因为百姓反抗,遭到误伤而死,这些“盗贼”们并不敢有意地杀害官吏,王莽不明白其中的道理。这一年,有一位大司马士来到豫州办案,被盗贼擒获,盗贼将他送往县衙。这位大司马士在返回长安后,上书将自己被擒获,又返回县衙的经过奏报朝廷。王莽听了奏报后,勃然大怒,将这位大司马士逮捕下狱,认为他是在为盗贼说话,欺骗朝廷。而且颁布诏书指责四辅、三公,说:“所谓官吏,就是‘治理’。朝廷任命你作为官吏,就是要让你代表朝廷宣德明恩,牧养百姓,这是做官吏的原则。压制豪强,督查奸邪,捕捉盗贼,这是做官吏的规范。现在有些官吏不是在这样做。有了盗贼,任其发展,以至于盗贼成群结伙,拦路劫掠朝廷的命官。侥幸逃脱回来,还要妄自夸口:‘我已经斥责了盗贼“为什么要走上这条邪路?”贼人回答:“因为贫困所致。”而后贼人将我释放回来。’现在一些俗人专门编造这种谎言。因为贫困饥寒,不得不犯法,为非作歹,大者结为群盗,小者偷鸡摸狗,也不过是这两种情况。现在的群盗动辄成千上万,他们是谋逆的大盗,因为饥寒交迫,怎么能做出这种违法之事?四辅三公要严敕公卿大夫、卒正、连率、遮尹,对于黎民百姓,要悉心牧养,对于盗贼,要坚决镇压。胆敢有官员不嫉恶如仇,不同心协力,阴奉阳违的,在那里妄谈什么饥寒交迫,肆意为盗贼开脱,一经发现,一律逮捕,按照法律治罪。”群臣此后更加小心谨慎,不敢再反映盗贼的真实情况,又不敢擅自调动军队镇压,贼势从此越发不可收拾。

翼平郡连率(都尉)田况一向勇敢果断,田况发动了十八岁以上的民众,达四万余人,将武库中的正规武器发放给他们,还把军法镌刻在石碑上,用以约束他们。赤眉军听说后,不敢再侵入郡界。田况为此向朝廷请罪,王莽指责田况:“没有拿到虎符,就擅自动用兵器,这是重罪,和军兴罪一样是重罪。田况夸口说可以擒获反贼,暂且不予以治罪。”后来田况自告奋勇,要求率领军队杀出郡界,剿灭盗贼。田况率领的军队所向披靡,大股的盗贼一个个被打败。王莽颁发玺书,诏令田况同时兼领青州、徐州二州的州牧。田况上奏,说:“盗贼刚刚聚集的时候,其势力还很小,只需要动用县里的官吏,乡里的伍人,就能够将其擒获,问题在于这些官吏当时不以为然,县里欺瞒郡里,郡里欺瞒朝廷,有一百人说是只有十人,有一千人说是只有一百。朝廷对此事当时忽略,没有严加督查,遂造成一发不可收拾的局面,其势力蔓延至几个州,只好调兵遣将,多次派出使者督查,辗转延宕。郡、县的官员敷衍塞责,应对上级的诘问,以丰盛的酒食招待朝廷派出的使者,再用财物打点,以求为自己推卸责任,却不能拿出更多的精力,去处理已经很严重的盗贼治安问题。出征的将帅不能身先士卒,战场上往往被盗贼所打败,官军士气不振,徒耗费国家资财。此前幸蒙大赦令,盗贼已经打算解散,官军反而在半路上截杀他们,迫使返乡的民众,又再次回到深山密林,转相告诫,那些准备投降的盗贼,则人人惊恐,担心受骗被杀,加之饥饿难耐,十几天时间就聚集起十几万人,这是盗贼为何越来越多的原因。现在洛阳以东,米卖到每石二千钱。臣看到诏书,诏书中说还要派遣太师、更始将军前来,二位大臣都是朝廷重臣,要多带领一些从人,沿途现在已经是破败不堪,人数少难以威慑远方。还应该紧急选调州牧、郡大尹以下官吏,明确赏罚制度,招揽背井离乡的百姓,还有因为城邑小,难以存身的百姓,将老弱安置在较大的城邑中,在里面储备粮食,派兵固守。假若有盗贼来攻城,一时半刻也难以攻打下来,盗贼得不到活命的粮食,就难以再聚集成群。如此以来,再招降沦为盗贼的民众,他们则必定会投降归顺,军队再实施围剿,最终就能够将其剿灭。如今只是派出很多将帅,这些将帅扰民,更甚于盗贼,下面的郡县苦不堪言。应该让那些乘坐传车督查的使者回去,让郡县得以休养生息。朝廷任命臣田况负责两个州清剿盗贼的任务,臣一定会按期完成使命。”王莽对田况的谏言竟然心生厌恶,于是暗中派人来顶替田况,派出使者带着玺书。使者到来之后,让田况看了玺书,随后让代替田况的官员监理军队。田况跟随着使者西行,来到长安,王莽将田况拜为师尉大夫。田况一走,齐地越发不可收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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