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回 淫妇背夫遭诛 侠士蒙恩得宥 第2节
眼溜半江秋水,眉舒一点巫峰。蝉鬟微露影,已觉香风飞送。 帘映五枝寒玉,鞋呈一簇新红。何须全体见芳容,早把人心牵动。
他轻开檀口道:“你老人家有甚见教?”耿埴便戏了脸,捱近帘边,道:“昨日承奶奶赐咱表记,今日特来谢奶奶。”脚儿趄趄,便往里边跨来。邓氏道:“哥!不要啰唣,怕外厢有人瞧见。”这明递春与耿埴,道内里没人。耿埴道:“这等咱替奶奶拴了门来!”邓氏道:“哥!不要歪缠。”耿埴已为他将门掩上,复进帘边。邓氏将身一闪,耿埴狠抢进来,一把抱住,亲过嘴去。邓氏道:“定要咱叫唤起来!”口里是这样讲,又早被耿埴把舌尖塞住嘴了。正伸手扯他小衣,忽听得推门响,耿埴急寻后路。邓氏道:“哥莫忙,是老白挑水来,你且到房里去!”便把耿埴领进房中。却也好个房,上边顶格,侧边泥壁,都用绵纸糊得雪白的。内中一张凉床,一张桌儿,摆列些茶壶茶杯。送了他进房,却去放老白。老白道:“整整等了半日,压得肩上生疼!”邓氏道:“起得早些,又睡一睡,便睡熟了。”又道:“老白,今日水够了,你明日挑罢。”打发了,依旧拴了门进来,道:“哥,恁点点胆儿,要来偷婆娘?”耿埴道:“怕一时间藏不去,带累奶奶。”便一把抱住,替他解衣服。邓氏任他解,口里道:“咱那烂驴蹄早间去,直待晚才回,亲戚们咱也不大往来,便邻舍们都隔远,不管闲事。哥要来只管来,就是他来,这灶前有一个空米桶,房里床下尽宽,这酒糊涂料不疑心着我。”一边说时,两个都已宽衣解带,双双到炕儿上恣意欢娱。但见:
一个仰观天,一个俯察地。一个轻骞玉腿,一个款搂柳腰。一个笑孜孜猛然独进,恰似玉笋穿泥;一个战抖抖高举双鸳,好似金莲泛水。一个凭着坚刚意气,意待要直捣长驱;一个旷荡情怀,那怕你翻江搅海。正是:战酣红日随戈转,兴尽轻云带雨来。
两个你贪我爱,整整顽够两个时辰。邓氏道:“哥!不知道你有这样又长又大又硬的本钱,又有这等长久气力,当日嫁得哥,也早有几年快活!咱家忘八道着力奉承咱,可有哥一毫光景么?哥不嫌妹子丑,可常到这里来。他是早去了,定到晚些来的。”两个儿甚是惓惓不舍。耿埴也约他偷空必来,以后耿埴事也懒去缉,日日到锦衣卫走了一次,便到董文家来。邓氏终日问董文要钱买肉、买鸡、果子、黄酒吃,却是将来与耿埴同吃。耿埴也时常做东道,尝教他留些酒肴请董文,道:“不要睬他,有的多把与狗吃!”
一日晚了,正送耿埴出门,不曾开闩,只听得董文怪唱来了。耿埴道:“那里躲?”邓氏道:“莫忙!只站在门背后是哩。”说话不曾了,董文已是打门。邓氏道:“汗邪哩!这等怪叫唤!”开门只见董文手里拿着一盏两个钱买的茹桔灯笼进来。邓氏怕照见耿埴,接来往地下一丢,道:“日日夜夜晚才来,破费两个钱,留在家买菜不得!”又把董文往里一推,道:“拿灯来,照咱闩门!”推得董文这醉汉,东磕了脸,西磕了脚,叫唤进去。拿得灯来,耿埴已自出门去,邓氏已把门闩了。耿埴躲在檐下,听他还忘八长忘八短。“以后随你卧街倒巷,不许夜来惊动咱哩,要咱关门闭户。”董文道:“嫂子,可怜咱是个官身,脱得空,一定早早回来。”千陪不是,万陪不是,还骂个不了。第二日耿埴又去,邓氏忙迎着道:“哥!不吃惊么?咱的计策好么?”耿埴道:“嫂子,他是在官的人,也是没奈何,将就些吧。”邓氏道:“他不伏侍老娘,倒要老娘伏侍他么?吃了一包子酒,死人般睡在身边,厌剌剌看他不上眼。好歹与哥计较,闪了他,与哥别处去过活罢!”耿埴道:“罢,嫂子,怎丢了窠坐儿别处去?他不来管咱们,便且胡乱着。”邓氏道:“管是料不敢管,咱只是懒待与他合伙。”从此,任董文千方百计奉承,只是不睬,还饶得些嚷骂。一日与耿埴吃酒,撒娇撒痴的一把搂住,道:“可意哥!咱委实喜欢你,真意要随着你,图个长久快乐。只吃这攮刀的碍手碍脚,怎生设一计儿了了他,才得个干净。”逼着耿埴定计。耿埴也便假装痴,道:“你妇人家不晓事,一个人怎么就害得他?”这妇人便不慌不忙,设出两条计来,要耿埴去行,道:“哥!这有何难?或是买些毒药放在饮食里面,药杀了他,他须没个亲人,料没甚大官司。再不或是哥拿着强盗,教人扳他,一下狱时摆布杀他,一发死得干干净净。要钱咱还拿出钱来使,然后老娘才脱了个董字儿,与你做一个成双捉对。哥!你道好么?”那知这耿埴心里拂然起来,想道:“怎奸了他妻子又害他?”便有个不爽快之色,不大答应。
不期这日董文衙门没事,只在外吃了个醉,早早回来。邓氏道:“哥,今还不曾替哥耍,且桶里躲着。”耿埴躲了。只听得董文醉得似杀不倒鹅一般,道:“嫂子,吃晚饭也未?”邓氏道:“天光亮亮的吃饭?”董文道:“等待咱打酒请嫂子。”邓氏道:“不要吃,不要你扯寡淡!”只见耿埴在桶闷得慌,轻轻把桶盖顶一顶起,那董文虽是醉眼,早已看见,道:“活作怪!怎么米桶的盖会这等动起来?”便蹱蹱动要来掀看。耿埴听了,惊个小死。邓氏也有些着忙,道:“花眼哩!是籴得米多,蚊虫拱起来。噇醉了,去挺尸罢,休在这里怪惊怪唤的蒿恼老娘!”董文也便不去掀桶看,道:“咱去,咱去!不敢拗嫂子。” 躘躘 蹱蹱,自进房去。喜是一上床,便雷也似打鼾。邓氏忙把桶盖来揭,道:“哥闷坏了!”耿埴道:“这几乎吓死!”一跨出桶来,便要去。邓氏道:“哥,还未曾替哥耍哩,怎就去?”两个就在凳儿上,做了个骑龙点穴势,耍够一个时辰,邓氏轻轻开门放了,道:“哥,明日千定要来!”只是耿埴心里不然,道:“董文歹不中也是结发夫妻,又百依百随,便吃两钟酒也不碍,怎这等奚落他?明日咱去劝他,毕竟要他夫妻和睦才是。”尝时劝他,邓氏道:“哥,他也原没甚不好,只是咱心里不大喜他。”
一日耿埴去,邓氏欢天喜地道:“咱与你来往了几时,从不曾痛快睡得一夜。今日攮刀的道:‘明日他的官转了员外,五鼓去伏侍到任。’我道:‘夜间我懒得开门,你自别处去歇。’ [扌严] 了他去,咱两个儿且快活一夜!”两个打了些酒儿,在房里你一口,我一口,吃了爽利。到得上灯,只听得董文来叫门,两个忙把酒肴收去。邓氏去开门,便嚷道:“你道不回了,咱闭好了门,正待睡个安耽觉儿,又来鸟叫唤!”董文道:“咱怕你独自个宿寒冷,回来陪你。”径往里边来,耿埴听了,记得前日桶里闷得慌,径往床下一躲。只见进得房来。邓氏又嚷道,叫你不要回,偏要回来。如今门是咱开了,谁为你冷冰冰夜里起来关门?”董文道:“嫂子,咱记念你,家来是好事。夜间冷,咱自靠一靠门去吧,嫂子不要恼。”邓氏道:“咱不起来。”还把一床被自己滚在身,道:“你自去睡,不要在咱被里钻进钻出,冻了咱!”董文只得在脚后和衣自睡,倒也睡得着。苦是一个邓氏,有了汉子,不得在身边,翻来覆去,不得成梦,只啯啯哝哝,把丈夫出气。更苦是一个耿埴,一个在床上,一个在床下,远隔似天样,下边又冷飕飕起来,冻得要抖,却又怕上边知觉,动也不敢动,声也不敢做。捱到三更,邓氏把董文踢两脚,道:“天亮了,快去!”董文失惊里跳起来,便去煤炉里取了火,砂锅里烧了些脸水,煮了些饭,安排些菜蔬,自己梳洗了,吃了饭,道:“嫂子,咱去,你吃的早饭咱已整治下了,没事便晚起来些。”邓氏道:“去便去,只恁琐碎,把人睡头搅醒了!”董文便轻轻把房门拽上,一路把门靠了出去。耿埴冻闷了半夜,才得爬出床来。邓氏又道:“哥冻坏了,快来趁咱热被!”耿埴也便脱衣,跳上床来。忽听外边推门响,耿埴道:“想忘了甚物,又来也。”仍旧钻入床下。董文一路进门来,邓氏道:“是谁?”董文道:“是咱。适才忘替嫂子摁摁肩,盖些衣服,放帐子,故此又来。”邓氏嚷道:“扯鸟淡!教咱只道是贼,吓得一跳,怪攮刀子的!”董文听了,不敢做声,依旧靠门去了。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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