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纪十五 翻译 第3节
单于将当年跟随苏武一同来访的汉朝官员和随从召集起来,除了之前归降匈奴的和已经离世的,一共有九人和苏武一起返回汉朝。苏武一行人回到长安之后,汉昭帝下诏命令苏武用牛、羊、猪各一头,用最隆重的仪式拜祭汉武帝的陵庙,并封苏武为典属国,品秩为中二千石,此外赏赐苏武二百万钱、二顷公田、一所住宅。苏武被匈奴扣留在北海共十九年,去的时候正值壮年,归来的时候头发、胡须全都白了。霍光、上官桀一直与李陵关系要好,所以特别派李陵旧时的朋友陇西人任立政等三人一起到匈奴去劝说李陵返回汉朝。李陵对他们说:“回汉朝去是很容易的,但是大丈夫不能受两次侮辱!”最终就老死在匈奴。
夏季,干旱。
秋季七月,汉昭帝采纳贤良、文学们的提议,将负责酒类专卖的官员撤销。汉武帝末年,国家财力空竭,人口减少了一半。霍光清楚当时的首要任务,是减轻赋税和减少徭役,让老百姓得以休养生息。到了现在,和匈奴恢复和亲,百姓安定充实,逐渐恢复了汉文帝、汉景帝时期的业绩。
汉昭帝颁布诏书,因钩町侯毋波带领他所属部落的首领、百姓镇压叛乱有功,于是封毋波为钩町王。赏赐田广明关内侯爵位。
元凤元年(辛丑,公元前80年)
春季,武都郡的氐族人谋反,汉昭帝派执金吾马适建、龙
侯韩增、大鸿胪田广明带领三辅地区和太常所属的囚徒,赦免他们所有人的刑罚,前去平定叛乱。
夏季六月,大赦天下。
秋季七月乙亥晦日,发生日全食。
八月,将年号改为元凤。
上官桀父子的地位已经十分尊贵,十分感谢长公主的恩德,于是就想替丁外人求取封侯的荣耀,但是霍光不同意。上官桀父子又恳请任命丁外人为光禄大夫,希望让他获得受到皇帝召见的资格,霍光还是不同意。于是长公主十分怨恨霍光,而上官桀、上官安多次给丁外人谋求官爵但是都没有实现,也觉得很没面子。上官桀的岳父所宠信的一个名为充国的人,担任太医监的职务,因为擅自闯入宫殿,被抓捕入狱,判为死罪;当时,处决犯人的冬季就要过去了,长公主为充国交纳二十匹马来赎罪,让其得以被免除死刑。于是上官桀、上官安父子更加怨恨霍光而更加感谢长公主。从汉武帝时起,上官桀就已经官至九卿,地位比霍光高,等到上官桀父子都是将军的时候,皇后还是上官安的亲女儿,而霍光不过是皇后的外祖父,反倒把持朝政,因此上官安父子就和霍光争权。燕王刘旦觉得自己作为汉昭帝的兄长,但是没有继承皇位,所以心中时时怨恨。御史大夫桑弘羊建立盐、铁、酒类专卖的制度,为国谋利,自认为对国家有功,希望为自家子弟谋求官位,但是被霍光拒绝,所以也怨恨霍光。于是,盖长公主、上官桀、上官安、桑弘羊都与刘旦共同谋划将霍光除掉。
刘旦差遣孙纵之等先后十余批人,带着大量的金银珠宝、快马到长安去贿赂盖长公主、上官桀、桑弘羊等人。上官桀等又派人假造燕王上书,上奏称:“霍光外出检阅郎官和羽林军的时候,如同皇上出巡一样,让人清道,驱除行人,派太官为他安排饮食和住处。”又说:“苏武到匈奴出使,被扣留了二十年也没有投降,回朝之后也仅仅给了个典属国的官职;但是大将军长史杨敞并没有任何功劳,反倒被任命为搜粟都尉;此外,霍光还擅自增加选派大将军府的校尉。霍光把持大权,恣意妄为,是不是会做出对朝廷不利的事,实在让人怀疑。因此,我愿意上交燕王的印玺,进入朝廷,在皇上身边侍卫保护,监视奸臣的一举一动,以防发生什么变故。”他们等到霍光休假不在朝中的时候上奏给汉昭帝,上官桀原本打算交由有关官员去查察办理,由桑弘羊以及各位大臣一同抓捕霍光,撤掉他的职位。但是上奏之后,汉昭帝却将奏章扣留不发。第二天早上,霍光入朝,听闻这件事之后,停留在绘有古帝王像的朝房中,没有进殿。汉昭帝问:“大将军在哪里?”左将军上官桀回禀说:“因为燕王告发大将军的罪行,所以他不敢进殿。”汉昭帝下诏:“召大将军。”霍光进殿后,脱掉帽子,叩头请罪。汉昭帝说道:“请将军戴上帽子!我知道这道奏章是伪造的,将军没有罪。”霍光说:“陛下是怎么知道的呢?”汉昭帝说:“将军到广明检阅禁卫军,是近来的事,选调校尉,到现在也还不到十天,燕王如何得知这些事呢!何况要是将军谋反,也无需选调校尉。”这时汉昭帝不过十四岁,尚书和左右官员都很震惊。后来发现呈递这份奏章的人果真逃走了,汉昭帝下令加急追捕。上官桀等人很害怕,就对汉昭帝说:“这等小事,不用穷追不舍。”汉昭帝不听。后来上官桀党羽中有人诋毁霍光,汉昭帝马上怒斥道:“大将军是忠臣,先帝嘱托他辅佐我,有谁再敢诬蔑大将军,就治他的罪!”自此,上官桀等再也不敢说什么了。
李德裕评论说:君主最大的德性,没有比明察秋毫更崇高的了,明察就能够清楚地了解奸诈,那么无论什么邪恶都不能使他受到蒙蔽。汉昭帝就是如此。在这一点上,不仅仅周成王应该羞愧,汉高祖、汉文帝、汉景帝也都比不上。周成王听信了管叔、蔡叔散播的谣言,使周公进退两难,只能东征。汉高祖听闻陈平离开魏国,又背弃西楚,就想舍弃这位心腹之臣不用。汉文帝误以为季布爱发酒疯,难以成为天子的近臣,就把他遣回河东做郡太守;又怀疑贾谊专权,可能导致混乱,就又疏远了这位贤能之士。汉景帝坚信杀了晁错就能终结七国之乱,于是杀了位列三公的晁错。这正是所说的:“有了怀疑的念头,就会招致奸贼的谗言。”要是汉昭帝能获得伊尹、吕尚的辅佐,那么周成王、周康王也都不足以和他相比。
上官桀等谋划让长公主设酒宴宴请霍光,暗中埋伏武士将其击杀,之后借机废除汉昭帝,改立燕王刘旦为皇帝。刘旦也安排驿马传书,来往传递消息,承诺事成之后封上官桀为王,还对外联系了数以千计的各郡、国的豪杰。刘旦把这一计划告知燕国丞相平,平说道:“之前大王和刘泽结为同谋,事情尚未成功,消息却已经走漏,是因为刘泽平日性情浮躁,常常欺凌属下。我听闻左将军一向办事不够稳重,车骑将军又年轻傲慢,我担心他们与那时的刘泽一样难成大事,又担心事成之后他们背叛大王。”刘旦说:“前段日子,有一名男子来到皇宫门口,自称是前太子,长安城里的百姓纷纷上前,喧闹不已。大将军很害怕,便派出军队,以防万一。我原本就是先帝长子,得到天下人的信任,还担心被他们反对吗!”之后他又对自己的臣下说:“盖长公主告诉我,我们的计谋只是担心大将军霍光和右将军王莽发觉。现在右将军已经去世,丞相又生病了,大事一定会成功,不久就可以得到证实。”命令臣下全都准备好行装,时刻准备出发。
上官安又谋划把燕王刘旦诱骗过来杀死,之后再废除汉昭帝,改立他的父亲上官桀为皇帝。有人问他:“皇后又该如何处理?”上官安说:“追逐麋鹿的猎狗,那里还顾得上兔子呢!何况因为皇后而得到尊贵的地位,一旦皇上将感情转移到别人身上,就算是想做一名普通老百姓,也不可能了。这是个百世难遇的好机会!”恰逢盖长公主一位舍人的父亲、身为稻田使者的燕仓获悉上官桀等人的计谋,他把这件事告诉了大司农杨敞。杨敞往日为人谨言慎行,不敢将此事上报给朝廷,于是称病,在家卧床不起,同时把这件事告诉了谏大夫杜延年。杜延年就把这件事奏报给朝廷。九月,汉昭帝下诏书命令丞相带领中二千石大臣抓捕孙纵之及上官桀、上官安、桑弘羊、丁外人等人,并将他们的宗族全部夷灭。盖长公主自杀。燕王刘旦得知消息之后,召来燕国丞相平说:“事情已经败露,是否应该立即起兵?”平说:“左将军已经被处死,这件事百姓都知道了,现在不能发兵!”刘旦很担忧懊恼,便摆设酒席,和群臣、妻妾饮别。恰好汉昭帝下达盖有印玺的诏书诘问刘旦,刘旦就用王印的绶带自尽,刘旦的王后、夫人等跟他一同自尽的有二十多人。汉昭帝施加恩惠,将燕王太子刘建的死罪赦免了,将他废为平民,赐刘旦谥号“刺王”。上官皇后因为年纪小,没有参与政变,同时又因为是霍光的外孙女,所以没有被废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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