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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纪十九 翻译 第3节

夏季四月辛丑朔日,发生了日食。

杨恽失去爵位之后,在家里购置产业,用财富自行娱乐。杨恽的朋友安定太守西河人孙会宗给他写信,劝说他:“大臣被罢免贬谪以后,应该在家闭门不出,惊恐不安,以显示可怜之意;而不应该购置产业,广交宾客,享有称誉。”杨恽是丞相杨敞的儿子,十分有才能,年轻的时候就在朝廷中显露头角,一时被暗昧语言中伤,遭受罢黜,心中不服气。杨恽给孙会宗回信道:“我私下考虑,自己犯下的错太大了,行为更是不妥,只能长久做农夫度过余生,所以带着妻子儿女,致力于耕地植桑,想不到居然又因此被人讥讽批评!人情所不能控制的事情,就算圣人也不能禁止。因此就算是至高无上的君主,至亲无比的父亲,给他们养老送终,也有固定的时限。我得罪皇上,已经三年了,田地劳动十分辛苦,每年伏日、腊月,煮羊烤羔,配一斗美酒,犒赏自我,借着酒劲,仰面朝天,敲击瓦盆,放声高歌,诗中写道:‘南山耕种,荒芜杂乱;种豆一顷,落地成秧。人生短暂要及时行乐,等候富贵何时到来!’就算是荒淫没有节制,我也不知道有什么不可以。”再者,杨恽兄长的儿子安平侯杨谭对杨恽说:“你的罪过并不大,还曾经对国家有功,定会被再次任用!”杨恽说:“有功又有何用!不足以为皇上效力!”杨谭说:“皇上确实这样。司隶校尉盖宽饶、左冯翊韩延寿全是尽心尽力的官员,却都因事被杀。”恰巧发生日食,一个名为成的马夫头上书指控杨恽说:“杨恽骄傲奢侈,不思改正。这次发生日食,正是因为杨恽导致的。”奏章上交给延尉,经过核实,查到了杨恽给孙会宗写的信,汉宣帝看到以后,十分厌恶杨恽。杨恽被廷尉判处大逆不道之罪,被腰斩;他的妻子儿女被放逐至酒泉郡;杨谭被牵连,也被贬为平民;几位和杨恽关系不错的在职官员,如未央卫尉韦玄成和孙会宗等,也都被免去官职。

臣司马光说:凭借汉宣帝的英明,再有魏相、丙吉做丞相,于定国做廷尉,而赵广汉、盖宽饶、韩延寿、杨恽的被杀都不能让众人心服口服,这确实是汉宣帝善政的最大缺憾!《周官》上有关司寇责任的规定,贤明、有才能的人在出现错误的时候能够被饶恕和豁免。像赵广汉、韩延寿在治理百姓上,能说他们没有才能吗!而盖宽饶、杨恽刚正不阿,能说他们不够贤明吗!既然如此,那么就算他们真的犯有死罪,还是应该饶恕,况且罪不至死呢!扬雄认为,韩延寿诋毁萧望之是自作自受。但是韩延寿之所以冒犯上官,则是被萧望之所逼。汉宣帝没有查实,让韩延寿独自承受,的确是太过分了!

匈奴闰振单于带领军队向东攻击郅支单于。郅支单于和他对战,将闰振单于杀死,还兼并了闰振单于的军队,进而攻击呼韩邪单于。呼韩邪单于兵败逃走,郅支单于建都单于王庭。

甘露元年(戊辰,公元前53年)

春季正月,汉宣帝到甘泉去,在泰畤祭拜天神。

杨恽被杀之后,公卿大臣上奏检举京兆尹张敞,举报他是杨恽的同党,不应该再身居官位。但是汉宣帝十分爱惜张敞的才干,特意把奏章压下不发。张敞让下属官员絮舜调查某件事,絮舜私自回到家里,说道:“张敞这个京兆尹最多也就再做五天,怎么能再来调查!”张敞听到絮舜这么说他,立刻派官吏抓捕絮舜,昼夜审问,竟判处他死罪。絮舜被杀之前,张敞让主簿送给絮舜一张字条说:“我这个‘五天京兆尹’到底如何?冬天已经过去,你还想多活几天吗?”于是把絮舜斩首示众。恰逢立春,朝廷派出调查冤案的使者,絮舜的亲人抬着絮舜的尸体,并将张敞写给絮舜的纸条贴在辩冤状上,向使者指控张敞。使者奏报汉宣帝说张敞滥杀无辜。汉宣帝想要从轻发落张敞,就先发下之前举报张敞是杨恽党羽的奏章,免去他的官职,将他贬为平民。张敞到宫门前上交印信绶带,之后从宫门前逃走。几个月之后,京师官吏松懈,玩忽职守,数次敲响抓捕盗贼的警鼓,冀州也有大盗出现。汉宣帝想到张敞为政时的功绩,派使臣到张敞家征召他。张敞遭到严厉弹劾,等到朝廷使臣到来,他的妻儿、家属全都被吓哭了,只有张敞笑着说:“我不过是是一个逃亡的平民,应该由郡中派官吏来抓捕我。如今来的却是朝廷使臣,这是皇上要起用我。”于是整理行装,跟随使臣来到公车,给汉宣帝上书说:“之前我有幸身居九卿,担任京兆尹,被控告杀死属员絮舜。絮舜原本是我往日厚待的官员,曾经多次施恩宽恕他的过失。他认为我被人参劾,一定会被免去官职,所以我派他去调查事情,他居然回家睡大觉,还说我只能再做五天京兆尹,当真是忘恩负义,有伤风化。我因为他态度极其恶劣,就借法令发泄私愤,将他杀死。我残杀无辜,判案不够公正,就算被明正典刑,也死不足惜!”汉宣帝召见张敞,将他任命为冀州刺史。张敞到任之后,盗贼逐渐隐迹不敢出来。

皇太子生性温柔宽厚,爱好儒家经术,见到汉宣帝任用的官员大都是精通法令的人,凭借刑法掌控臣下,曾经在陪侍汉宣帝进餐的时候,从容进言说:“陛下对于刑法太过依赖,应当重用儒生。”汉宣帝生气地说:“我大汉自有大汉的制度,原本就是‘王道’与‘霸道’并行。怎么能像周朝那样,纯粹采用所谓的‘礼义教化’呢!何况俗儒不懂得识时务,喜好肯定古人古事,总是认为今不如古,让人分辨不出什么是‘名’,什么是‘实’,不知道该怎么办,怎么能够委以重任!”于是叹息道:“破坏我家基业的人将会是太子!”

臣司马光说:“王道”与“霸道”本来就没有实质性的区别。过去,夏、商、周三代鼎盛的时候,不管是制定礼乐,还是发起战争,全是由天子裁决,那么就称其为“王道”。天子衰落,无法控制诸侯的时候,诸侯中有能带领盟国一同讨伐叛逆以尊奉王室的,那么就称其为“霸道”。不管是行“王道”,还是行“霸道”,全都应该依靠仁义,任用贤能,奖励善美,惩邪除恶,禁止凶残,诛杀暴乱。二者也只是在名位上存在尊卑之分,功德上存在深浅之别,功业上存在大小之差,政令上存在广狭之异而已,并不是像黑白、甘苦那般截然不同。汉朝之所以无法重现夏、商、周三代那样的盛世,是因为君主没有向这个方面努力,并不是古代圣王之道无法行于后世。在儒生里,有君子,也存在小人。汉宣帝口中提到的那种“俗儒”,当然不能与他们一同治理天下,但是难道就不能寻访“真儒”而任用吗?后稷、契、皋陶、伯益、伊尹、周公、孔子,全是大儒,要是汉朝能得到他们并给予重用,汉朝的功业怎么会止步于此!汉宣帝说太子软弱不能自立,不知道治国的方略,必将败坏刘氏基业,这样说是可以的;但要是说“王道”不可以推行,儒者不可以任用,这不是太过分了吗!这不能用来训导子孙、留给后人效仿。

淮阳宪王刘钦喜爱钻研法律,聪慧通达,十分有才能。汉宣帝特别宠爱他的母亲张倢伃,因此汉宣帝疏远太子,溺爱淮阳王刘钦,曾不止一次称赞刘钦说:“真不愧是我的儿子!”经常想立刘钦为太子,但是因为太子是在自己微贱的时候出生的,那个时候自己曾经依靠他的母亲许氏娘家照料,而自己即位之后,许皇后又被害死,所以不忍心。过了很久,汉宣帝任命韦玄成为淮阳中尉,因为韦玄成曾经把爵位让给自己的哥哥,汉宣帝希望以此让刘钦感动、明白。这样太子才因自己的地位稳固而安心。

匈奴呼韩邪单于被郅支单于打败之后,左伊秩訾王为呼韩邪单于谋划,劝他归顺汉朝,对汉朝称臣,请求得到汉朝的帮助,这样的话,才可以将匈奴内乱平定。呼韩邪单于征询各位大臣的意见,大臣们都说:“不可以。我们匈奴的习俗,向来是尊崇力量,以服侍别人为耻,凭借在马背上征战创建国家,所以威名才会遍及蛮夷各国。在沙场战死,是壮士的本分。现在我们内部兄弟争夺国家,不是被哥哥得到,就是被弟弟得到,就算战死,还是有威名,子孙永远统治蛮夷各国。尽管汉朝很强大,但还是不能吞并匈奴,我们为什么要破坏先祖的制度,对汉朝称臣,让历代单于蒙受耻辱,被各国耻笑!就算能够因此而获得安定,又怎么能再统治蛮夷各国!”左伊秩訾王说:“不对,强弱的形势随着时间的发展而发生改变。如今汉朝正处于兴盛期,乌孙等城邦国家全都对汉朝称臣。我国自从且鞮侯单于以来,土地逐渐削减,无法收复,尽管到现在一直倔强不屈从,但是没有一天安宁。而现在对汉称臣,那么就会安全生存;要是不肯屈服,那么一定会陷于危亡的境地。还有比这更完善的计策吗?”各位大臣不停地驳诘左伊秩訾王,最后,呼韩邪单于还是采纳了左伊秩訾王的建议,率领部众南下,靠近汉朝边境,让他的儿子右贤王铢娄渠堂到长安入朝侍奉。郅支单于也派他的儿子右大将驹于利受去长安入朝侍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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