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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纪二十六 翻译 第4节

哀帝派中黄门去武库拿出兵器,先后十车,送至董贤以及汉哀帝乳母王阿的住处。执金吾毋将隆上奏说:“武库中的兵器,是天下共有的东西。国家武器装备的修理制造等费用,用的都是大司农的钱。大司农的钱,就算天子的生活费用都不供给;天子的生活费以及犒赏臣子的钱,全都出自少府。这就是没有将国家用在根本的储藏上的钱财用在不重要的事情上,没有把人民的劳力浪费在无谓的消耗上。区分公私,以显示所行的是正路。古时候诸侯、方伯受命带兵征讨,天子才赐予他们斧钺。汉朝边疆官吏接受抵拒敌寇的任务及职务的时候,也会赐给他们武库兵器,全都是先接受军事任务和职务,之后才接受兵器。《春秋》之义,强调臣民家中不可以私自藏匿兵器铠甲,为的就是控制臣子的威势,让私家的力量被削弱。现在董贤等只不过是陛下亲近宠信的弄臣、受到陛下喜爱的卑贱奴仆,但是陛下却将国家共有的东西送到私人家中,拿出国家的威武之器,给他们家做武备,导致人民的财力分散在弄臣手中,国家的武库兵器陈列在卑贱奴仆的家中,所做不当,就会导致骄横僭越的行为越来越严重,无法给天下人做出好的榜样。孔子说:‘雍乐怎么可以在三家的庙堂出现呢!’我恳请陛下将兵器收回,还给武库。”哀帝很不高兴。

没过多久,傅太后派谒者以低价买进了执金吾官府里的八个官婢。毋将隆上奏说:“买官婢的价实在是太低了,请改为平价。”于是汉哀帝下诏给丞相、御史说:“毋将隆位居九卿,既没办法匡正朝廷的过失,反而上奏请求和永信宫争论买价的贵贱,伤害教化,败坏风俗。姑且念他之前提出过安定国家的建议,降官为沛郡都尉。”当初,汉成帝晚年,毋将隆是谏大夫,曾经上密封奏书说:“古时候遴选诸侯入京担任公卿,是为了褒奖功德,应征召定陶王到长安,让他在定陶王府邸居住,以镇定天下。”所以汉哀帝想到他的话而饶恕了他。

谏大夫渤海人鲍宣上书说:“我看孝成皇帝时,外戚把持朝政,每个人都推举他们自己的亲信充塞于朝廷,严重阻碍了贤能之士的晋升之路,扰乱天下,又奢侈不懂得节制,导致百姓贫困,所以出现日食将近十次,彗星四次。这些危险灭亡的预兆,全是陛下亲眼所见,如今怎么反倒更甚于以前呢!

“如今百姓生业有七失:阴阳不调和,发生水灾旱灾,是一失;国家加重征收更赋以及租税,苛刻严酷,是二失;贪官污吏以公事为借口,不停勒索,是三失;豪门大族蚕食吞并百姓土地,贪心不止,是四失;酷吏横征徭役赋税,延误耕种养蚕的农时,是五失;有盗贼出现,村落敲鼓示警,男女围追清剿,列队阻遏,是六失;强盗抢劫,抢夺百姓财物,是七失。七失尚且可以勉强忍受,但是此外还有七死:遭到官吏殴打致死,是一死;入狱遭受虐待致死,是二死;无辜却被冤枉而死,是三死;盗贼抢劫残杀致死,是四死;报怨报仇残杀而死,是五死;饥荒年岁活活饿死,是六死;瘟疫肆虐染病而死,是七死。百姓生业有七失并没有一得,想使国家安定,实在太难;百姓有七条死路但是却没有一条生路,想要没有人犯法,废除刑罚,实在太难。这难道不是公卿、守相贪心凶残成风而使它如此的吗?

“群臣有幸能做到高官,享受着丰厚的俸禄,有谁会对百姓存有怜惜之心,帮助陛下施行教化呢?群臣的心志只是经营私产,满足宾客的需求,谋求个人的利益罢了。他们将苟且放纵、曲意逢迎、顺从别人当成贤能,将拱手沉默不言、空食俸禄当成明智,认为如我一样的人是愚蠢的。陛下把我从村夫野民提升为大臣,实在是希望我可以有毫毛般小的助益,难道只是为了让我品尝美食,做着大官,尊贵地站于高门大殿上吗!

“天下,是皇天的天下。陛下上是皇天的儿子,下是百姓的父母,是为上天教养百姓。对待百姓应该一视同仁,就像《尸鸠》一诗中尸鸠同等地疼爱它的七个儿子那样。现在穷人连菜都不能吃饱,而且衣衫破烂,父子、夫妇不能保全对方,实在让人心酸落泪。陛下要是不救助他们,那么让他们到哪里去谋求生路呢!为什么只是供养外戚以及弄臣董贤,给他们大加赏赐,赏赐的钱都以巨万来计算!让他们的仆从、宾客将酒当成水,将肉当成豆叶,他们的奴仆侍从全都因此而成了富人。这并非皇天的本意啊!

“再说汝昌侯傅商,没有功绩却被封爵。官爵,并非陛下的官爵,而是天下的官爵。陛下选择的人不配当此官,此官也不应该任用此人,但是却希望上天高兴,百姓归服,这难道不困难吗!方阳侯孙宠、宜陵侯息夫躬,极为善辩,足以让众人改变立场,手段的强硬足以使自己独特而立,这是奸人中的雄才,乱世惑众尤其厉害的人物,应该及时罢免屏退他们。那些外戚小童中不精通儒学经术的,应该命令他们全都辞职,去向老师学习儒术。请尽快征召前大司马傅喜,让他领导外戚。前大司空何武、师丹、前丞相孔光、前左将军彭宣,儒学经术都经过博士的教导,而官位都位居三公。龚胜做司直,郡国全都谨慎地向朝廷举荐人才,可托付以重任。陛下前段时间因为一点小错不能容忍,就斥退了何武等人,让天下人失望。陛下对那么多没有功绩德行的人都能宽容,难道不能对何武这些人也宽容一些吗?治理天下的人,应该将天下人的心愿当成自己的心愿,不能只是为了自己高兴,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尽管鲍宣言辞尖刻激烈,但是汉哀帝因为他是名儒,就宽容了他。

匈奴单于给汉朝上书,请求在建平五年到长安拜见天子。这时哀帝正有病,有人说:“匈奴自黄河上游的西北方向来,气势很强,不利。自黄龙、竟宁年间起,单于每次到中原拜见,中原就会有大变故发生。”哀帝因此而觉得为难,向公卿询问,公卿也觉得朝见一次要浪费国库很多钱,可以暂且拒绝。单于使节告辞离开,还没出发,黄门郎扬雄上书劝谏说:“我听闻,儒学《六经》里所说的治理国家之道,推崇在变乱还没有成形之前就将它消灭在无形之中。兵家的获胜之术,推崇不经过战争残杀就制服敌人。这两个说法全是精妙的计策,然而也全是大事的根本,不能不明察。如今单于上书请求拜见,汉朝没有准许而辞谢。我愚昧地认为,汉朝和匈奴之间自此将有嫌隙了。匈奴原本就是五帝所不能臣服的、三王也难以制服的,不能和它产生嫌隙是最为明显的。我不敢追念太远的历史,谨以秦朝以来的历史来说明这个问题:

“凭着秦始皇的强大,蒙恬的威猛,尚且不敢窥伺西河,而是修建长城当成界限。等到汉朝刚刚兴起,凭着高祖的威武和英明,三十万汉军还是被匈奴围困在平城。当时高祖手下善于出谋策划的谋士、筹划奇谋异计的谋臣特别多,最后能够脱身的原因,世人无法得知,所以也不能言说。又如吕后时,匈奴悖逆倨慢,多亏大臣们灵活处理,把言辞谦虚的回信送给单于,才化解了危机。等到孝文帝时,匈奴大肆侵犯北部边境,侦察骑兵甚至深入到雍城、甘泉,京师大惊。朝廷派三位将军带领军队驻守在棘门、细柳、霸上以提防匈奴,几个月才撤兵而回。孝武皇帝即位,在马邑设下圈套,打算诱击匈奴,结果白白浪费财物,军队劳累,却连一个匈奴人都没有看到,更何况是单于本人呢!此后,武帝深深考虑国家存亡大计,谋划万年安定的计策,因此动员几十万大军,派卫青、霍去病带领,前后十多年,横渡西河,穿越大漠,攻下窴颜山,袭击单于王庭,足迹遍布匈奴全境,追逐奔逃的匈奴的残兵败将,在狼居胥山祭祀上天,在姑衍山祭拜大地,抵达瀚海,抓获名王、贵族多达数百人。从此之后,匈奴震惊害怕,越发急切请求和亲,但还是不肯对汉朝称臣。

“再说,前世之人难道以耗费不能计量的钱财、征调无罪的百姓,到狼望的北方求一时痛快为乐吗?那是因为没有一次的辛劳,就不能获得长久的安宁;不暂时消耗钱财,就难以拥有长久的安定。所以狠下心来投入百万大军,来摧折凶残的匈奴,搬运国库的钱财,将匈奴卢山的沟壑填平而没有懊悔。到本始初年,匈奴有残暴不服之心,打算劫掠乌孙,抢夺乌孙公主,朝廷于是派五员大将,率领十五万骑兵去征讨他们。当时很少有所斩获,只是彰显了我朝的威严,显示我军行动如雷风一般疾速而已!尽管空去空返没有损失兵卒,但是还是将两位将军诛杀,因为北方的蛮族不肯屈服,中国就不能高枕无忧。等到元康、神爵年间,朝廷政治异常清明,浩荡的恩泽广施天下,但是匈奴发生内哄,五个单于抢夺王位,日逐王以及呼韩邪单于带领本国百姓死心塌地归顺汉朝,匍匐称臣,但是朝廷还是对他们采取了笼络政策,没有将他们置于直接管制之下。从此以后,匈奴想要朝见的,朝廷都不拒绝,不愿意来的,也不强迫。这是什么原因呢?因为外族人天性急躁凶猛,体格魁梧强健,凭借力量以及盛气,很难教化他们从善,却很容易使他们学习为恶。他们性格倔强,难以令他们屈服,和他们保持和平状态也十分困难。因此他们没有臣服的时候,朝廷劳军远攻,耗费财货,伏尸沙场,血流成河,攻破坚壁,击败敌人,是那样艰难;顺服之后,朝廷安抚慰藉,馈赠礼物,招待的礼仪隆重严肃,是如此完备。以前汉军曾经屠灭大宛的都城,踏平乌桓的壁垒,攻击姑缯的大营,践踏荡姐的战场,砍断朝鲜的旌旗,拔取两越的战旗,历时短的,不过是十天半个月的战役,长的也没有超过半年,就已经能够犁平其王廷作为田地,扫荡他们的聚落,设置郡县进行管理,就像云被扫净,席被卷起,没有给后代留下祸患。只有北方的匈奴不能这样,他们才是中国真正的强敌,东西南三方的敌人与其相比,有着天壤之别。前世对匈奴非常重视,如今也不能轻易改变态度而看轻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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