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纪四十七 翻译 第2节
三月癸亥日,有陨石坠落于鄠县。
夏季五月己丑日,京都洛阳落下冰雹。
荆州刺史度尚招募蛮族与夷族士卒征讨艾县的盗贼,将他们击溃,投降的有数万人。在桂阳郡作乱多年的贼帅卜阳、潘鸿等逃入深山里,度尚带领军队率军穷追数百里,攻破三座屯堡,获得很多珍珠财宝。卜阳、潘鸿的党徒势力还非常强盛,度尚想要继续攻击,但他的士兵此时骄傲又富有,没有任何斗志。度尚知道假如缓兵不继续前进,就无法对盗贼发动进攻,假如要求部队继续前进,士兵一定会逃亡,于是宣称:“卜阳、潘鸿已经做贼十年,无论是进攻还是防守,都很擅长。现在,我们的军队寡不敌众,不可以草率前进,一定要等到各郡征发的援军全部赶来,才能合力进行征讨。”于是发布命令准许军中将士们随意打猎,士兵听到命令后非常喜悦,将领与士兵全都出营打猎。于是度尚私下派遣自己的心腹亲信,暗中纵火烧毁军营,抢夺来的珍珠财宝也全被烧毁。出营打猎的将士们归来见此情景,没有不哭泣的。度尚一边宽慰他们,一边又深深地自责,然后说:“卜阳等人积攒的金银财宝足够我们用好几辈子,就担心你们不肯尽力。焚烧掉的那些东西,何必介意!”全体将士都发愤并踊跃要求出击。度尚下令喂饱战马,将士们早晨未起身便在床席上进食,天刚亮便直接攻打盗贼的屯堡,卜阳、潘鸿等自以为坚固,不设防备,军吏与士兵们乘着锐气,将卜阳、潘鸿等盗贼全部击破。度尚出兵三年,将盗贼全部安定,被封为右乡侯。
冬季十月壬寅日,桓帝去南方巡视;庚申日,抵达章陵;戊辰日,抵达云梦,来到汉水水滨,返回,抵达新野。当时随行的三公九卿,以及皇亲国戚的车辆和马匹多达一万,沿途向地方官府征收各种费用和差役,数不胜数。护驾从事桂阳人胡腾上奏说:“天子没有内外的分别,只要是皇帝所至之处,都是京城。我请求将荆州刺史对比司隶校尉,将我视同都官从事。”桓帝允许。自此纪律严明,没有敢妄自干扰郡县官府的。当桓帝在南阳的时候,左右宦官亲信均徇私舞弊来谋取奸利,桓帝接连下诏,任命了许多人为郎,太尉杨秉上疏说:“太微宫五帝座后,聚集着二十五星,名为郎位,入就在宫中值宿担任警卫,出就在地方官府任职统治百姓,陛下应该割舍不忍拒绝的恩惠,以截断谋取奸利之路。”于是桓帝不再颁布任命为郎的诏书。
护羌校尉段颎,率军进攻当煎羌部落,将他们击败。
十二月辛丑日,桓帝回到京都洛阳皇宫。
中常侍汝阳侯唐衡、武原侯徐璜二人全都去世。
当初,侍中寇荣,就是寇恂的曾孙,性格矜持高洁,很少与人来往,因此遭到有权势而又受皇帝宠幸的人的嫉恨。寇荣堂兄的儿子娶桓帝的妹妹益阳长公主为妻,桓帝又纳寇荣的侄孙女为妃子。桓帝身边的宦官亲信对寇荣更加嫉妒,于是共同陷害寇荣有罪,寇荣被免除官职,跟宗族一起回到本郡,地方官吏承接朝廷权贵们的旨意,对寇荣加紧迫害。寇荣害怕被地方官吏杀死,便前去京都洛阳,准备去往宫门上书为自己辩解。还没到时,幽州刺史张敬又以寇荣擅自离开边郡住所为缘由,追加弹劾他的罪名,桓帝下诏抓捕寇荣。寇荣流窜逃亡数年,即使遇到大赦天下,也没能免罪,备受贫穷困顿,于是在逃亡路上向桓帝上书说:“陛下统领天下,治理万物,作人民的父母,自长出牙齿的年龄以上的人,均蒙受陛下的恩泽;但只有我们兄弟本来无罪,却遭受到朝廷专权大臣的各种排挤,被苍蝇一样的谗佞小人阴谋陷害,以致陛下忽视慈母的仁爱,跟曾参的母亲一样,误信曾参杀人的传闻,发出投梭的愤怒。残暴谄媚的官吏,设立陷阱张开罗网,并驾齐驱,争先恐后,好像追赶仇敌,刑罚加在死人的尸体上,坟墓也被铲平。他们为了表示朝廷的严明,一定滥加惩罚;所以我不敢冒犯天威而私自在深山老林里逃窜,以待陛下圣耳垂听,神目察明,拯救可以济度的人,援救快要淹死的生命。不想陛下的怨气并不因为春夏两个季节的来临而平息,蓄恨也不跟随时间的推移而松懈,而是派遣使者在驿站之间奔驰,贴出布告,到处传播,文辞严苛,像遭受霜雪一样痛苦。追逐我的人走遍天下的道路,缉拿我的官吏布满有车辆轨道的地方。就算是当初楚国悬赏捉拿伍员,汉王朝悬赏捉拿季布,也没有超越对我这样严厉的追捕。自从我遭受惩罚以来,朝廷大赦三次,还颁布过两次可以用金钱粟米赎罪的诏令,我所犯下的罪并没有证据,有足够的理由可以赦免。可是,陛下却对我怨恨至深,相关官吏变本加厉地追究我的罪过。若我停下来,就会被消灭,若我前进,就是逃亡的罪人。苟活就是没路可走的人,死去就是含冤的鬼,天空辽远,却无法覆盖我,大地坚实,却无法使我立足。脚踏土地,却有被埋没的忧患,远离岩石筑成的高墙,却有被高墙压倒的忧患。如果我犯下十恶不赦的大罪,完全应该身受死刑,陈尸田野,那么,陛下应该公开宣布我的罪名,来解除众人舆论的疑虑。我曾想进入京都洛阳的大门,坐在宫廷门外的赤色肺石上,让三公九卿公正批判我的罪过。但是,皇宫之门紧闭九重,每走一步均是陷阱,举足便触犯法网,挪步就要遭受陷害,我无法来到陛下面前,永远没有获得陛下信任的日期。真是悲哀,我长久地活下去,又有什么意义呢!忠臣杀身来化解君王的愤怒,孝子殒命来宁息双亲的怨恨,所以虞舜不逃避涂抹米仓和穿井挖土的苦难,申生不逃避骊姬恶意的陷害和诽谤。我怎么能忘记这个道理,不自杀以化解圣明陛下的愤恨呢!我请求以我个人来抵塞罪责,希望陛下宽恕我兄弟的死罪,让我家能够留下后人,以显示陛下宽厚的恩德。临死之前向陛下陈述苦情,面对奏章泪尽泣血!”桓帝见到寇荣的奏章之后,更为愤怒,于是诛杀寇荣,寇家从此衰落下去。
八年(乙巳,公元165年)
春季正月,桓帝派遣中常侍左悺去往苦县祭祀老子。
渤海王刘悝,行为一向阴险邪僻,常常超越本分和骄横,不顾忌法度。北军中候陈留人史弼向桓帝上呈密封的奏章说:“我听说帝王对于亲戚,虽然宠爱至深,却也一定会彰显出帝王的威严,身份虽然尊贵,但一定要求他们遵循国家的法令,只有如此,才能使得上下和睦相处,骨肉之间的恩惠得以成全。我私下听闻渤海王刘悝在外纠集一批强悍轻浮而不得志的歹徒,在内荒废政务,饮酒作乐,出入无常。整天与他住在一起的人,都是被家庭抛弃的浪子,朝廷罢黜的官吏,一定会发生羊胜、伍被那样的叛乱。州刺史府不敢弹劾纠察,王国的师傅、宰相不能匡正辅佐,陛下碍于手足之情,不忍心加以阻止,只怕会越来越滋长蔓延,为害更大。我请求将我的奏章向百官公布,公平地依法对他进行处置。待到判决定罪之后,陛下再颁布不忍惩处的诏令,臣下要是坚持要对他进行处理,随后陛下再稍微让步。这样,圣明朝廷就不会遭受伤害亲戚的讥讽,渤海国就可以庆幸保全,要不然,恐怕将会兴起大狱。”桓帝没有听从。刘悝果真图谋背叛朝廷,有关官吏请求将他废黜。桓帝下诏把刘悝贬为瘿陶王,只享用一个县的食邑。
丙申晦日,发生日食。桓帝下诏命三公、九卿、校尉向朝廷推荐贤良方正的人才。
千秋万岁殿发生火灾。
中常侍侯览的弟弟侯参担任益州刺史,性情残暴贪婪,赃款累计以亿计算。太尉杨秉对其进行弹劾,朝廷以囚车将侯参押解回京,侯参于途中自杀,检查他载物资的三百多辆车,装载的都是金银和锦帛。于是杨秉又上奏弹劾道:“我核对朝廷旧有的规章制度,宦官本来仅限于在皇宫内听从差遣,负责早晚看守门户;而今多数蒙受过分的宠信,掌握着朝廷大权,凡是依附宦官的人,宦官就加以推举,凡是违背和冒犯宦官的人,宦官就找个借口对其进行中伤,宦官的居处仿效王公,他们的财富可以跟帝王相比,饮食皆是佳肴珍膳,奴仆侍妾都穿着精致洁白的衣服。中常侍侯览的弟弟侯参,是贪婪残暴的首恶,自取灾祸和灭亡。侯览知道罪恶深重,一定会感到恐惧不安,我愚昧地认为,不应该把侯览再放在陛下身边。过去齐懿公给邴的父亲加刑,又夺走阎职的妻子,却让他们两人陪同乘车,结果发生竹林中的灾难。所以,侯览应该赶紧被斥退,投入豺狼虎豹群中。像这一类人,不可以施行恩德宽恕罪行,请免除官职,送他回至本郡。”奏章呈上之后,尚书召来杨秉的属吏,责问说:“朝廷设立官职,各有各的管辖范围。三公统一对外管理朝政,御史对内监督官吏。如今三公超越职责范围,弹劾皇宫内的宦官,不管是经书典籍,还是汉朝制度,有什么依据呢?请公开做具体的答复。”杨秉派来属吏回答道:“《春秋左传》上说:‘为君王排奸去恶,要用出全身的力量。’邓通轻慢懈怠,申屠嘉召来邓通进行责问,汉文帝为邓通说情。汉朝的传统制度是,三公的职责,没有不可以过问的。”尚书不能反驳。桓帝逼不得已,最终将侯览免除官职。司隶校尉韩
乘机上奏弹劾左悺的罪恶,以及左悺的哥哥、南乡侯左称向州郡官府请托,搜刮钱财,作奸犯科,宾客放纵,侵犯官吏和百姓。左悺、左称全都自杀了。韩
又弹劾中常侍具瑗的哥哥、沛国宰相具恭贪赃枉法。桓帝下令将具恭征召回京都洛阳,送至廷尉狱治罪。具瑗也主动去廷尉狱认罪,并向上交还东武侯的印信绶带。桓帝下诏贬封具瑗为都乡侯。单超及徐璜、唐衡的封爵继承人都被贬为乡侯,子弟得到分封的,悉数取消封爵和食邑。刘普等被贬为关内侯,尹勋等也都被取消封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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