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命司徒胡广为太傅，主管尚书事务，任命司空刘宠为司徒，大鸿胪许栩为司空。

冬季十月甲辰晦日，发生日食。

十一月，太尉刘矩被免除官职，提升太仆、沛国人闻人袭为太尉。

十二月，鲜卑和貊侵犯幽、并二州。

这一年，西域疏勒王国国王的叔父和得，杀死国王，自立为王。

乌桓酋长上谷郡的难楼拥有部众九千多个帐落；辽西郡的丘力居拥有部众五千多个帐落，自己称王；辽东郡的苏仆延拥有部众一千多个帐落，自称峭王；右北平郡的乌延拥有部众八百多个帐落，自称汗鲁王。

二年（乙酉，公元169年）

春季正月丁丑日，大赦天下。

灵帝从河间国将母亲董贵人迎接到京都洛阳。三月乙巳日，尊董贵人为孝仁皇后，住永乐宫。任命董贵人的哥哥董宠为执金吾，侄儿董重为五官中郎将。

夏季四月壬辰日，皇帝御座上发现一条青色的蛇。癸巳日，大风起，冰雹落下，响雷大作，一百余棵大树被连根拔起。灵帝下诏命令三公、九卿以下官员，每人各上密封奏章。大司农张奂上疏说：“过去周公姬旦安葬的时候，违反礼制，上天震怒。如今窦武、陈蕃对国家忠贞赤诚，却没能得到朝廷公开的宽恕，现在出现怪异的天象，皆为因此而发。应该立即收殓安葬他们，召回他们被放逐在外的家属，因为跟随他们而受连坐遭到禁锢的，全部撤除。另外，皇太后虽然居住在南宫，但是恩遇礼敬都不及时周到，朝廷大臣没人敢说，远近的人都很失望。应该思念大义、回报父母养育之恩。”灵帝认为有道理，询问中常侍们的建议，宦官们都非常反感，而灵帝又无法自作主张。张奂又与尚书刘猛等联名推荐王畅、李膺为担任三公的最佳人选，曹节等人更加厌恶张奂等人，便让灵帝下诏严厉斥责。张奂等人自己投入廷尉狱请求囚禁，数天之后，才被释放，但仍罚了三个月的俸禄来赎罪。

郎中东郡人谢弼上呈密封奏章说：“我曾经听说过‘有虺有蛇，是生女孩的祥兆’。我认为开始是皇太后在深宫里定下计策，决定迎立陛下，《尚书》说：‘父子兄弟，罪行不相关联’，窦姓家族的诛杀，怎么能将罪行安在皇太后身上！如今被幽禁隔离在空宫里，忧伤之情感动上苍，若发生措手不及的急病，陛下怎么还有颜面再见天下呢！孝和帝不忘窦太后的养育之恩，前世传为美谈。《礼记》上说‘是谁的后嗣就是谁的儿子’，现在陛下承认桓帝是父亲，又怎么能不承认皇太后是母亲呢！希望陛下仰慕虞舜孝顺的教化，想想《凯风》赞颂思念母亲的恩情。我又听说‘开国承家，不能任用小人’。如今功臣长期在外，并没有得到封爵和增添俸禄，陛下的奶妈却于私底下获得恩宠，享受很高的封爵，刮大风或者降下冰雹，也都是因为这个原因。还有，前太傅陈蕃毕生为王室尽力，居然被一群奸诈小人陷害，一旦被杀，全族灭绝，其酷刑滥罚，惊动天下；以至于连他的学生和门徒，以及从前的属下，都遭受到贬谪放逐，禁锢不许做官。陈蕃已经去世，就算一百条生命也无法让他回来！应当把他的家属召回京都洛阳，解除禁令。尚书令与太尉、司徒、司空全是社稷大臣，是国家的命脉所在，但是如今的四公，唯独司空刘宠还能推行善政，其他三人都是无德食禄、招贼引寇的人，一定会发生鼎足折断、食物倾覆的不祥之事，可以借着天降灾异，将他们全部罢免。征召前司空王畅、长乐少府李膺等参与政事，几乎可以使灾变消除，国运永昌。”灵帝左右近侍，对谢弼的建议记恨在心，所以贬他出任广陵郡太守府的府丞，谢弼主动辞职，回归故乡。曹节的堂侄曹绍正担任东郡的郡太守，以其他的罪名逮捕谢弼，在监狱中对其严刑拷打后致死。

灵帝问光禄勋杨赐有关蛇妖的事情，杨赐上呈密封奏章说：“祥瑞不会妄自来临，灾异也不会无缘无故地发生。君王心中有所想法，虽然没有表露在脸色上，但金木水火土等五星已经为之推移，阴阳也都随之改变。君王的权威不能建立，就会有龙蛇这类灾孽发生，《诗经》上说：‘有虺有蛇，是生女孩的祥兆。’只有请陛下考虑阳刚的道理，理应有内外之别，抑制皇后家族的权力，割断娇妻艳妾的宠爱，那么蛇变就可以消除，祥瑞之兆马上就会出现。”杨赐，是杨秉之子。

五月，太尉闻人袭、司空许栩都被免除官职。六月，委任司徒刘宠为太尉，提升太常汝南人许训为司徒，太仆长沙郡人刘嚣为司空。刘嚣素来阿谀奉承中常侍们，所以才得以提升至三公高位。

灵帝下诏派遣谒者冯禅去汉阳郡说服四散的羌众投降。破羌将军段颎认为春天是农耕的季节，百姓布满田野，羌众即使暂时投降，地方官府没有能力供给他们粮食，最后一定再次起兵为盗贼，不如趁着他们空虚之时纵兵出击，一定能够将他们灭绝。于是段颎亲自带领部队出征，挺进至离羌众所驻守的凡亭山四五十里的地方，派遣骑司马田晏、假司马夏育带领五千人作先锋，击败羌众的大营。羌众向东撤退，重新在射虎谷聚合，并且分兵把守射虎谷的上下门，段颎谋划想要一下全部歼灭他们，不再让他们四散逃亡。秋季七月，段颎派遣一千多人在西县用木柱结成栅栏，纵深二十步，长达四十里进行遮蔽。随后分别派遣田晏、夏育带领兵士七千人，口中衔枚不许说话，在夜间攀登上西山，安营扎寨、挖掘壕沟，抵达离羌众屯聚一里许的地方。又派遣司马张恺等带领三千兵士登上东山。此时，被羌众发觉。段颎因而跟张恺分别由东山和西山纵兵夹击，击败羌众，追击到射虎谷的上下门和穷山深谷之中，势如破竹，斩杀叛羌酋长以下计一万九千多人。冯禅等招降的四千人，分别在安定、汉阳、陇西等三郡加以安顿。于是东羌诸部的叛乱全部被平定。段颎前后一共进行了一百八十次战役，斩杀三万八千多人，俘获各种家畜四十二万七千多头，军费四十四亿，军吏和士兵死亡四百多人；朝廷改封段颎为新丰县侯，食邑万户。

臣司马光说：《尚书》说“天地，是万物的父母，只有人是万物的精灵。其中尤其聪慧的人，作为天子，天子是百姓的父母。”蛮夷戎狄各个民族，气质跟我们虽然不同，但趋利避害，乐生恶死，跟我们也是一样的。治理得好便可以归顺服从，治理不好就会反被侵扰，这就是它的道理。所以以前圣明君主为政，背叛就进行征讨，归服便进行安抚，将他们安置于四方极远的边疆地区，不让他们扰乱中原的礼仪之邦而已。如果将他们看成是草木禽兽，不区分善和恶，不区分归服与背叛，居然都像割草一般将他们全部杀掉，怎么能是作人民父母的本意？何况羌族之所以起兵叛乱，是因为不堪忍受郡县官府侵压，心中含有怨恨的缘故。而对于叛乱者，不能当时就全部杀死，这是因为统帅将领都不是恰当人选的缘故。如果派遣优秀的将领将他们驱逐至塞外，再选择优秀的文吏进行治理，那么奔驰疆场的大臣，如何能再有机会用大肆杀戮去称心快意？如果治理得不好，即便是中原地区的汉民，也会蜂拥而起，成为盗贼，又怎么能将其斩尽杀绝呢？所以，段颎这个将领，虽然克敌有功劳，但正人君子并不赞赏他。

九月，江夏郡蛮族起兵叛乱，州郡官府派兵将他们讨伐平定。

丹阳郡山越族起兵叛乱，围攻郡太守陈夤，陈夤率军将其击败。

起初，李膺等即使遭到废黜和禁锢，但天下的士大夫都十分尊敬他们而觉得是朝廷污浊混沌，期盼着能与他们结交，只怕不被他们接纳，同时他们也互相标榜称赞，各自都有美号：称窦武、陈蕃、刘淑为三君，所谓君，就是说他们是一代宗师；李膺、荀翌、杜密、王畅、刘祐、魏朗、赵典、朱为八俊，所谓俊，就是说他们是一代英雄豪杰；郭泰、范滂、尹勋、巴肃，以及南阳郡人宗慈、陈留郡人夏馥、汝南郡人蔡衍，泰山郡人羊陟为八顾，所谓顾，就是说他们是一代德行表率；张俭、翟超、岑晊、苑康，以及山阳郡人刘表、汝南郡人陈翔、鲁国人孔昱、山阳郡人檀敷为八及，所谓及，就是说他们是一代导师；度尚，以及东平国人张邈、王孝、东郡人刘儒、泰山郡人胡母班、陈留郡人秦周、鲁国人蕃向、东莱郡人王章为八厨，所谓厨，就是说他们是一代舍财救命的侠士。待到后来，陈蕃、窦武掌控着朝廷大权，重新推荐提拔李膺等人。陈蕃、窦武被杀害，李膺等人再度被免除官职。宦官们对李膺等人非常痛恨，所以皇帝每次颁布诏书，都要重申对党人的禁令。中常侍侯览对张俭的怨恨尤其深重。侯览的同郡人朱并向来邪恶奸诈，曾经被张俭抨击过，便秉承侯览的旨意，上书揭发说张俭跟同郡二十四人分别互起名号，一并结成朋党，意图危害国家，且张俭是他们的首领。灵帝下旨，公布奏章，逮捕张俭等人。冬季十月，大长秋曹节暗示有关官吏上奏：“相互牵连结党的，有前司空虞放，还有李膺、杜密、朱、荀翌、翟超、刘儒、范滂等人，请求交付至州郡官府拷讯审问。”当时，灵帝的年龄只有十四岁，问曹节等人说：“什么是互相牵连结党？”曹节回答说：“互相牵连结党，就是党人。”灵帝又问：“党人有什么罪恶而要将其诛杀呢？”曹节又回答说：“他们相互举荐，结为朋党，想要有不守法的行动。”灵帝又问：“不守法的行动，是想干什么呢？”曹节回答说：“想要推翻朝廷。”于是灵帝便批准。有人通知李膺说：“你快逃吧。”李膺说：“侍奉君王不畏惧艰难，犯罪不逃避刑罚，这是臣子的操守。我已经六十，生死有命，向什么地方逃呢？”便主动前往诏狱报到，被酷刑拷打致死。他的学生与以前的部属都被禁锢，不许再做官。侍御史蜀郡人景毅的儿子景顾是李膺的学生，因为在名籍上没有写他的名字，所以没有受到惩罚。景毅感慨地说：“我本来就觉得李膺是一代贤才，所以才教儿子拜他为师，怎么可以因为名籍上脱漏而苟且偷安！”就自己上书检举自己，免职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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