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纪五十一 翻译 第3节
何进召董卓带军来洛阳。侍御史郑泰劝谏说:“董卓这个人强悍而不讲仁义,贪得无厌,如果朝廷依靠他,把这件大事交给他来办,他将为所欲为、穷凶极恶,必定威胁朝廷的安危。您作为皇亲国戚,掌控国家大权,可以根据本意独断独行,惩办那些罪人,实在不应当借助董卓作为支援!况且事情拖得时间太久,就会发生变化,之前窦武的教训算不上久远,应当迅速决断。”尚书卢植也认为不应该召董卓,何进则没有采纳这些意见。于是郑泰辞官而去,对荀攸说:“何进很难辅佐啊。”何进的僚属王匡和骑都尉鲍信均为泰山人,何进让他们回乡去募集军队。又召集东郡太守桥瑁屯兵成皋,让武猛都尉丁原带领数千人屯扎在河内郡,焚烧黄河的孟津渡口,火光直接照到洛阳城里。这些举动都是以消灭宦官为口号。董卓接到何进召他进京的命令后,立即上路出发。同时上书说:“中常侍张让等人,利用得到皇帝宠爱的机会,使得天下大乱。我曾听说,扬汤止沸,不如釜底抽薪;疮痈溃烂虽然疼痛,但胜过向内腐蚀脏腑。从前赵鞅统领晋阳的军队以铲除君王身边的恶人,现在我就敲响钟鼓到洛阳来,请求抓住张让等人,以清除奸邪!”太后仍然没有同意。何苗对何进说:“我们起初一起从南阳来,出身卑微,都是靠着宦官的扶持,才有如今的荣华富贵。国家大事,又谈何容易,覆水难收,应该多加思考,现在暂且跟宦官们和解吧。”董卓到渑池的时候,何进更是犹疑不决,派谏议大夫种卲拿着皇帝诏书去阻拦董卓。董卓没有接受诏命,一直进军至河南。种卲迎接慰劳他的军队,并劝令他退兵。董卓怀疑洛阳政局已发生变动,让部下用武器威胁种卲。种卲很生气,以皇帝的名义呵斥他们,士兵全都害怕地散开。于是种卲上前当面责问董卓,董卓理亏辞穷,只能撤军至夕阳亭。种卲,是种暠的孙子。
袁绍担心何进会改变主意,所以威胁他说:“矛盾已经形成,行动态势已经显露,将军还想等待什么而不早早做出决断呢?事情拖太长时间就会发生变化,怕是要重演窦武被害的惨剧!”于是何进任命袁绍为司隶校尉,持节,有不经过请示就逮捕或处死罪犯的权力。又任命从事中郎王允为河南尹。袁绍命洛阳的方略武吏去侦察宦官的动向,又催促董卓等人,命他们派驿使紧急上奏,在奏章上声称要进兵至平乐观。于是何太后十分恐惧,将中常侍、小黄门等宦官都罢免回家,只留下一些何进所亲信的人守在宫里。诸常侍、小黄门都去向何进请罪,表示一切听从他的处置。何进对他们说:“天下动荡不安,只是因为厌恨你们。现在董卓马上就要来了,你们为何还不早日回到自己的封国去!”袁绍劝何进借此机会全部诛杀,并再三申明理由,但何进没有同意。袁绍又用公文通知各州、郡官府,假借何进的名义,要各地抓捕宦官们的亲属。何进的密谋由于时间太长,泄露了很多内情,宦官们感到很是恐惧而开始思考对策。张让的儿媳是何太后的妹妹,张让向她叩头请求说:“我如今犯下罪责,应该全家回到家乡。想到我家几代蒙受皇恩,如今要远离宫殿,心中颇有不舍。希望再入宫侍候一次,得以暂时见到太后和皇帝,然后退至沟壑,死也不留遗憾了!”这位儿媳向母亲舞阳君说情,舞阳君又入宫向何太后说情。于是何太后下诏,让诸常侍全部重新入宫服侍。
八月戊辰日,何进进入长乐宫,禀告何太后,请求诛杀全部中常侍。中常侍张让、段珪商量说:“大将军何进自称身体有病,不参加先帝的葬礼,也不去送葬,现在突然入宫,这是想干什么呢?莫非窦武事件要重演吗?”于是派人去偷听何进兄妹的对话,所有谈话内容全部听到。于是带领自己的党羽数十人,带着武器,从侧门偷偷溜进去,在殿门下埋伏。待到何进出来,便假传太后的旨意召他入宫。于是张让等人责问何进说:“天下大乱,也不都是我们宦官的罪责。先帝曾经跟太后生气,几乎废黜太后,我们流着泪求情解救,大家都贡献出家财千万作为礼物,使得先帝才缓和下来,如此做只是要托身于你的门下而已。如今你竟然想把我们杀死灭族,不是太过分了吗!”于是尚方监渠穆拔出剑来,在嘉德殿前将何进杀死。张让、段珪等写下诏书,任命前太尉樊陵为司隶校尉,少府许相为河南尹。尚书见到诏书,感到可疑,说:“请大将军何进出来一起商讨。”中黄门将何进的人头扔给尚书说:“何进谋反,已经伏法被处死了!”
何进的下属军官吴匡、张璋在皇宫之外,听闻何进被杀害,想要带领部队闯进皇宫,可当时宫门已经关闭。虎贲中郎将袁术与吴匡等人用刀劈宫门、攻打皇宫,中黄门等则手持武器把守宫门。相持到黄昏时分,袁术放火烧南宫的青琐门,想以此威胁宫中交出张让等人。张让等人去后宫禀告何太后,说大将军何进的部下谋反叛乱,放火烧皇宫,并攻打尚书门。他们裹胁着何太后、少帝、陈留王刘协,劫持宫内的其他官员从天桥阁道逃往北宫。尚书卢植手持长戈站在阁道的窗下,仰着头责备段珪,段珪惶恐害怕,于是放开何太后,何太后从窗口跳下,得以幸免。袁绍和他叔父袁隗假传圣旨,召来樊陵、许相,将他们处斩。袁绍跟何苗等带兵驻扎于朱雀门下,捉住赵忠等人,将他们处死。吴匡等人一直以来就怨恨何苗不与何进同心,而且怀疑他跟宦官有勾结,于是号令军中说:“诛杀大将军的人就是车骑将军何苗,将士们可以为大将军报仇吗?”何进部下泪流满面地说:“愿意拼死为大将军报仇!”于是吴匡就带兵与董卓的弟弟奉车都尉董旻一起攻打何苗,将他的尸体扔在宫苑里。于是袁绍关上北宫门,派兵捉拿宦官,不论老少全部杀死,共二千多人毙命,有人由于没长胡须而被误杀。袁绍乘机率军进攻,扫荡宫禁,有的士兵爬上端门屋,向宫内冲击。
庚午日,张让、段珪等人被困在宫里,只好带领少帝、陈留王刘协等数十人步行出谷门,夜里,抵达小平津,皇帝所用的六颗御玺因匆忙而没有随身带上,没有跟随着的公卿,只有尚书卢植、河南中部掾闵贡夜里抵达黄河岸边。闵贡厉声训斥责备张让等人,并且说:“你们现在还不快死,我就要来杀死你们!”于是以手中的剑杀死数名宦官。张让等人惊慌恐惧,拱手再拜,又向少帝叩首诀别说:“我们死了,请陛下自己保重吧!”于是投河自尽。
闵贡扶着少帝与陈留王刘协在夜里借着萤火虫发出的光亮向南行进,想要回到宫里,走了几里地,得到百姓家的一辆车,大家一起上车,抵达洛舍休息。辛未日,少帝独自骑一匹马,陈留王刘协与闵贡合骑一匹马,从洛舍向南行进,此时逐渐有公卿前来。董卓带兵到达显阳苑,远远看见宫中起火,知道发生变故,便带领军队迅速赶过来。天还没有亮,来到城西,听闻少帝在北边,就跟大臣们一并到北芒阪下奉迎少帝。少帝见到董卓忽然带领大军赶来,吓得哭泣。大臣们对董卓说:“皇帝下诏,要让军队后撤。”董卓说:“你们身为国家重臣,却不能辅佐王室,导致皇帝流亡在外,还说要军队撤退!”董卓上前参见少帝,少帝恐惧,说起话来语无伦次。于是董卓又向陈留王刘协问起事变经过,刘协一一回答,由始至终,毫无遗漏。董卓十分高兴,认为刘协很是贤能,而且又是由董太后养大的,他认为自己跟董太后同族,于是内心里产生了废黜少帝而改立刘协为帝的想法。当天,少帝回归宫里,大赦天下,将年号光熹元年更改为昭宁元年。传国御玺遗失,皇帝六玺中的其他五玺全都找到。任命丁原为执金吾。骑都尉鲍信去泰山郡募兵,刚好此时归来,他劝说袁绍:“董卓率领强兵,将有不轨的图谋。如今不早作打算,一定会被他控制。应当乘他刚到,兵马都很疲惫的时候,发动袭击,这样可以生擒董卓!”袁绍惧怕董卓,不敢发动攻击。于是鲍信率领部队返回泰山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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