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纪三十 翻译 第3节
皇上坚持要酌量增加祭品的数量。韦再次奏请在宗庙每室中都增加笾、豆各六个,四时各装盛新鲜的果品与美味的食物;皇上允许了。
韦又上奏说:“《仪礼·丧守篇》中说:‘为舅父服丧三个月,为姨母、外祖父母都服丧五个月。’外祖父母是至尊,竟然与姨母的丧服相同;姨母与舅父虽然是同一个等级,但是丧服的轻重却有差别。堂姨、舅母虽然关系并不疏远,但恩情不深而不为他们服丧,因为舅母来自外族,不能与同居同吃的亲属一样服丧礼。我认为古时规定的礼数仍然有不合理的地方,建议为外祖父母服丧九个月,姨母、舅父都服丧五个月,堂舅、堂姨和舅母加到袒免服。”
崔沔上书议论说:“治家的道理,对待一家人不能有异同;要有一个统一的规则,使道理有所本。因此内亲都服齐衰、斩衰,外亲都服缌麻,如果因为是尊亲而要加服丧礼,所加也不能超过一级,这是先王规定的不能随意改变的道理。希望能够依照过去八年所定的礼仪,全部比对古人的礼仪,作为千秋万代不变的法制。”
韦述议论说:“《仪礼·丧服传》中说:‘禽兽知道母亲却不知道父亲。那些住在偏远乡村里的人说父亲和母亲并不同等!住在城里的人则知道尊重已死的父亲;士大夫和有学之士则知道尊重先祖。’圣人察知自然的道理而深深地敬重祖先,维系族姓之间的关系而使子孙亲厚,母亲的家族同自己家族相比,是不能等同的,这是十分明显的道理。现在如果在为外祖父母和舅父服丧时增加一等,并把堂舅、姨母也列入丧服条文中,那么内亲和外亲的服丧制度还有什么不同呢!因为依从私情而废弃礼法的做法是不可取的。古代制定礼仪的人深知人情易变,恐怕渐渐违背了礼仪,所以规定不同的亲属关系有不同的服丧规定,其中亲疏相差巨大,就是要使后代人永远不至于相混杂。制定礼仪人的精微之意就在于此,难道是毫无意义的吗!如果丧礼的等级可以任意增加,也可以任意减损;那么过去的圣贤就可以任意非议,《礼经》就可以毁弃了。先王规定下来的典礼制度被称为常理,我们严格地奉行,还恐怕有违背之处,倘若再故意乱改次序,就更加没有限制了!还是应该依据《仪礼·丧服》所规定的丧服制度为标准。”
礼部员外郎杨仲昌议论说:“郑文贞公魏徵首先为舅父增加服丧期到小功五个月。虽然郑文贞公非常贤明,然而周公、孔子都是圣人,贤人随意改变圣人制定的制度,让后世的学者应该怎么办呢!我恐怕这样下去,会使内亲与外亲之间的次序混乱,亲与疏之间的伦理纲常无法遵守,指依从感情行事,那么什么事情做不出来呢!从前子路为他的姐姐服丧期满却不除去丧服,孔子说:‘这是先王制定的礼制,凡是行仁义的人都是不忍心这么做的。’子路听了立刻除去了丧服。这件事情是圣人遵守礼法而压抑私情的典型例子。《礼记》说:‘不要轻易讨论礼制。’这说明礼仪并存于天地之间,可以同日月争辉,所以贤明的人都遵守礼仪,怎么敢随意增减呢!”
皇上下敕书:“姨母、舅父既然服丧小功五个月,舅母也不能不服,应该服缌麻三个月,堂姨、堂舅则应服袒免。”
张均,是张说的儿子。
秋季八月壬子日,是千秋节,群臣都进献宝镜。张九龄认为用镜子照自己可以看到自己的形貌,拿别人来比照自己可以知道吉凶祸福,于是陈述过去朝代兴盛衰败的原因,总结成书,共有五卷,名为《千秋金镜录》,上呈皇上;皇上赐书褒奖他。
甲寅日,突骑施国派遣大臣胡禄达干前来请求降附,皇上准许了。
御史大夫李适之是李承乾的孙子,因为有才能而受到皇上的爱重,曾经数次在皇上面前为李承乾申辩;甲戌日,皇上追赠李承乾为恒山愍王。
乙亥日,汴哀王李璥去世。
冬季十月戊申日,皇上从东都出发。在此之前,皇上下敕书说在明年二月二日返回西京,恰逢宫中出现鬼怪,第二天,皇上召见宰相,商讨返回西京。裴耀卿与张九龄都说:“如今粮食还没有收割完,请求等到仲冬时再出发。”而李林甫暗中觉察到皇上的心意,等到他们退下之后,自己独自留下来对皇上说:“长安与洛阳就好像是陛下的东宫和西宫,可以自由地往来走动,哪里需要选择时间!如果返回时妨碍到农作物收割,可以免除所经之地的租税。建议明示朝廷各部门,即日返回西京。”皇上非常高兴,采纳了李林甫的建议。途径陕州时,因为陕州刺史卢奂善于治理地方,皇上就在卢奂办公的大厅中题字称赞后离去。卢奂,是卢怀慎的儿子。丁卯日,皇上抵达西京。
朔方节度使牛仙客过去在河西镇时,能够节约用度,勤勉职守,所以河西镇仓库中的物资充实,器械精良锐利;皇上听说之后打算嘉奖他,想任命他为尚书。张九龄说:“不可这样做。尚书就是古代的纳言官,唐朝统一天下以来,只有曾担任过宰相和朝野内外有声望有德行的人才能被任命。而牛仙客原来是河湟节度使判官,如今突然被任命为如此显要清望的官职,恐怕对朝廷有所羞辱。”皇上说:“那么只加封他实封户数的食邑可行吗?”张九龄回答说:“不可以。封爵是为了奖励有战功的人。牛仙客身为边防将领,充实仓库,修备兵器,都是他应该做的事情,谈不上有什么功勋。陛下如果要奖励他勤于政事,赐给他金帛是可以的;然而裂土封爵,恐怕不适宜。”皇上沉默不言。李林甫对皇上说:“牛仙客具备宰相的才能,担任尚书又有什么不可以的!张九龄只是一介书生,不通达大道理。”皇上听了非常高兴。第二天,再提实封牛仙客的话,张九龄仍然不同意。皇上非常生气,脸色大变,说:“朝廷大事都是由你来做主的吗?”张九龄叩头谢罪说:“陛下不认为我愚笨,让我担任宰相,因为朝中大事有不妥当的地方,我不得不直言。”皇上说:“你嫌牛仙客出身低微,而你也不是出身自世家大族呢!”张九龄说:“我不过是岭南海边一个孤陋微贱的人,不像牛仙客出生于中原;然而我在台阁之中,掌管诰书诏命已经很多年了。牛仙客原本是边陲地区的一个小官吏,不识文字,如果委以重任,恐怕不符合人们的期望。”李林甫退朝后说:“如果有才能见识,何必一定要会写文章辞赋!天子用人,有什么是不可以的!”十一月戊戌日,皇上赐牛仙客陇西县公的爵位,并且赐给食邑实封三百户。
起初,皇上想要任命李林甫担任宰相,询问中书令张九龄的意见,张九龄回答说:“宰相关系到国家的安危,陛下如果任命李林甫为宰相,恐怕日后会成为国家的祸患。”皇上不听。当时张九龄因为有文学才能,受到皇上倚重,李林甫虽然怨恨他,但仍然委屈自己的心意而顺从他。侍中裴耀卿与张九龄关系亲密,因此也遭到李林甫的嫉恨。这时皇上即位已经有多年了,生活逐渐恣意奢侈,怠于处理政事。而张九龄遇到事情,不管大小,觉得有不妥之处,都竭力争辩;李林甫却善于窥探皇上的心意,日夜想方设法中伤张九龄。
皇上还是临淄王的时候,赵丽妃、皇甫德仪与刘才人都受到宠爱,赵丽妃生下太子李瑛,皇甫德仪生下鄂王李瑶,刘才人生下光王李琚。等到即帝位后,皇上又喜欢上武惠妃,赵丽妃等人都受到冷落。武惠妃生下寿王李瑁,李瑁获得的宠爱超过了所有皇子。太子曾与李瑶、李琚在禁中的宅第中相聚,都因为自己的母亲失宠而心怀不满,说了怨恨的话。驸马都尉杨洄娶的是武惠妃的女儿咸宜公主,经常暗中打听三个皇子的过失,然后向武惠妃报告。武惠妃哭着对皇上说:“太子暗中网罗党羽,将要谋害我们母子,并且斥责皇上。”皇上听了非常生气,把此事告知给宰相,想要把太子和鄂王、光王都加以废黜。张九龄说:“陛下登基已将近三十年了,太子和诸王都没有离开过深宫,每天都受到皇上的教导和训诫,天下的人都庆幸陛下在位长久,国家治理有方,子孙繁盛。如今三个皇子都已经长大成人,没听说有什么大过错,陛下为什么要听信那些没有证据的话,凭借一时的喜怒,把他们全部废黜呢!而且太子是天下的根本,不可轻易动摇。从前晋献公因为听信骊姬的谗言而杀死太子申生,导致晋国三代大乱。汉武帝因为听信江充的诬告,把戾太子治罪,而致使京城发生流血事件。晋惠帝因为相信贾后的诬告,废黜了愍怀太子,导致五胡乱华,中原生灵涂炭。隋文帝相信了独孤皇后的话,废黜了太子杨勇而改立隋炀帝,导致失去了江山。由此来看,废立太子的大事不可不谨慎对待。陛下倘若一定要这么做,我不敢执行诏命。”皇上听了很不高兴。李林甫起初没有说什么,却在退朝后私下对宦官中受皇上爱重的人说:“这种事情是皇上的家事,有什么必要与外人商量!”皇上仍然疑虑不决。武惠妃又私下让官奴牛贵儿对张九龄说:“有废就一定有立,您如果能够帮忙,宰相就可以长久地做下去。”张九龄呵斥了牛贵儿,并把这些话告诉给皇上;皇上因此有所感触,因此一直到张九龄被罢免相位,太子的地位都没有动摇。李林甫日夜在皇上面前说张九龄的坏话,皇上逐渐疏远了张九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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