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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纪四十五 翻译 第3节

皇上便派遣中使对陆贽说:“我生性就十分喜欢开诚布公,也能够接纳劝谏。我认为君臣犹如一身,所以不用互相设防,因而以真诚待人,从不猜疑,所以才数次被邪恶诈伪的人出卖捉弄。导致今天的祸患,在我看来,也没有什么其他原因,过错反而就在于开诚布公了。再者,谏官议论国家大事,很少有人能够讲得慎密周详,而多是矜夸炫耀,把过错全归于我一人身上,借以换取自己的名声。我自从即位以来,见到过的议论事情的奏疏和对策非常多,大部分是人云亦云,道听途说,我略加质疑询问,立刻就无话可答了。果真有奇才异能的人,对我来说,还会舍不得提拔他们吗?我有鉴于从过去到现在,事情就是这样罢了,所以最近以来,就不愿意随便咨询众人的意见,并不是我怠于接见,不接纳大家的意见。您应该深切了解我的心意才是。”陆贽认为君主统治天下应该以诚信为根本,即使进谏的人的言辞与态度鄙陋拙劣,皇上也应该宽容他们,借以广开进言之路,如果以威严来震慑臣下,以辩辞来折服臣下,那么臣下又怎敢畅所欲言,于是再次上疏,大略是说:“天子的治国之道,与上天治理天下的法则相同,上天不会因为地上有无益于人的树木,就废止土地萌发生长的功用,所以天子也不应该因为时常碰到小人就废弃听取与采纳正言直谏。”他又说:“只有信用和诚恳,一旦有所偏失就有害于治理之道。心意一有不诚就难以保证这种心意是正当的,一旦不守信用说出的话就难以行得通。陛下所说过失在于开诚布公地待人而导致祸害的话,我私下认为这句话说得实在太不对了。”他又说:“用智巧驾驭臣民就会使人欺诈,对人猜疑就会使人得过且过。在上位的人怎么做在下位的人就会仿照去做,在上位的人施恩于下在下位的人就会回报。如果自己不能竭诚待人,反而指望别人能竭诚以待,大家就一定会懈怠而不会听从了。以前不坦诚而说以后一定坦诚,众人就一定会怀疑而不相信这种说法了。由此可知,诚信是根本法则,是一刻都不可舍弃的。希望陛下谨慎地恪守这个原则,并且要较之以往更认真地去实践这一原则,恐怕这并不是造祸之因,反而应该认为是值得追悔的事情!”他又说:“我听说仲虺称赞成汤时,并不是赞扬他没有过失,而是赞扬他改正过错;尹吉甫歌颂周宣王时,不是称颂他没有缺失,而是称颂他能够弥补缺失。由此可见古代圣贤的用意非常明白,他们只是以能够改过为贤德,而不以无过为可贵。大概是因为任何人的行为都难免有过失差错,君上明智下臣愚昧,都是不能避免的事情。明智的人能够改过向善,而愚蠢的人能耻于改正过错,而不会明知不对却还要去促成;能移心向善,那么德行自然逐渐高超,明知不对却还要坚持到底,罪恶就会越积越多。”他又说:“谏官论事不够周密而矜夸炫耀,的确不够忠厚,但是这对于圣上的德行也没有什么损害。如果陛下能够采纳劝谏,那么史官作传正足以为陛下增添美言;如果陛下不采纳劝谏,又怎么能够禁止传记不记载呢!”他又说:“空口吹嘘的言辞无法效验而不必采用,言辞朴拙符合道理也不能不听。言辞朴拙而行事能立见效验的人未必愚昧,花言巧语而重于财利的人未必睿智。这些结论都是经由对实际事物的考验和对最终结果的考虑,它们的用处也没有别的,只是为了善这个目的。”他又说:“陛下所说的‘近来所看的议论事情的奏疏和对策都是大同小异的道听途说’的话,臣私下认为,众多相同的议论,足以代表人心所向,一定有可行的地方,也足以引以为戒,恐怕不应该一概轻视侮慢而不肯省察采纳它们。陛下又说‘略加质疑询问,立刻就无话可答了’的话,我却以为,陛下虽然能够问得别人穷于应对,却并不表示他无理可说,只是使他口服,却没使他心服。”他又说:“臣下没有不想尽忠的,君主没有不追求朝政修明的。但是臣下时常苦于君主不能使朝政修明,君主时常苦于臣下不能尽忠,为什么会这样呢?全都是因为上下两情没能沟通的缘故。臣民的心意没有不愿意传达给君主的,君主的心意没有不希图使臣民了解的,然而臣下总是苦于难以把下情传达给君主,君主一直苦于下面不了解上情,为什么会这样呢?就是因为没有消除九种弊病的原因。所谓九种弊端,君主经常触犯其中六种,而臣下经常触犯其中三种:喜欢占上风胜过他人,犯了错误却耻于接受规劝,驰骋辩才,炫耀聪明,时刻摆出威严,刚愎自用,这六种,是君主经常会有的弊端;谄媚阿谀,瞻前顾后,畏惧怯懦,这三种,是臣下经常会有的弊病。

“喜欢占上风胜过他人一定喜欢听巧言献媚的言辞,犯了错误却耻于接受规劝一定把直言劝谏视为忌讳,这样臣下就会一味地谄媚阿谀,顺承旨意,就听不到忠诚正直的规劝了。君主施展辩才一定不等别人没有把话讲完就强行打断用言语将人折服,君主炫耀聪明一定会凭主观臆测用诈谋来猜测别人,这样臣下就会瞻前顾后,见机行事,就不会尽自己所能切磋琢磨朝政得失了。君主时刻摆出威严一定不能贬抑自己的情志去与人交往,君主刚愎自用一定不能让自己承担过错而接受规劝,这样臣下就会畏惧怯懦,以便逃避罪责,于是真情合理的言论便难以申述了。因为地域广大,生民众多,宫阙幽深,地位高下悬殊的阻隔,自众贤人以上,能有机会瞻仰天子的威仪的人,在超过亿兆人之中,恐怕也难有一个;就能有幸觐见天子的人而言,得以与皇帝直接交谈议事的,在千万人之中,也难有一个;即使有幸能与天子直接接触的人,尚且还有九种弊端阻隔在其间,所以上情与下情能够沟通的时候实在太少了。上情不能通达于下而臣下不免心存疑惑,下情不能上通于君而君主自然会猜忌疑虑。君主猜忌疑虑就不能接受臣下的一片忠诚,臣下疑惑就不会服从君主的命令。臣下的一片忠诚不能被接受就会以悖逆的行为来对付君主,君主的命令没有被贯彻执行就会对臣下施加刑罚惩治。臣下悖逆,君主施刑,还有不等着亡国灭身的吗!所以天下混乱的时代多而治平的时代少,自古以来就是如此。”他又说:“过去赵武说话迟钝却成为晋国的贤臣,绛侯周勃朴实讷言却成为汉室的宰相。由此可见,能言善辩的人行事,有时未必可信,穷于辞对的人说理,有时不一定就没有道理,只是难以完全表达。人心难知,是为帝尧、帝舜所担忧的,怎能但凭君臣间的一答一问,就能完全明察他的本领了呢!如果只凭借这种办法来考察天下的人情,肯定多数情况都与实际不相符合,从而轻慢天下才士,一定会遗漏很多贤才。”

他又说:“进谏的人很多,正表明我能广泛接纳谏言;进谏的人犯颜直谏,正表明我有容人之量;进谏的人狂言诬罔,正表明我能够宽恕别人;进谏的人泄露真情,正表明我能够从谏如流。这才是君主与进谏之臣上下意见沟通,彼此获益的途径。进谏的人有封爵赏赐的好处可得,君主也将获得有益于政治修明、国家安定的大利;进谏的人得到创立法制或废除陋规的美名,君主也将赢得采纳谏言、从善如流的美誉。即使如此,进谏的人仍然会有失于中肯的地方,而君主却听取谏言,绝不会招致恶名。君主担心的只是正直的言论还不够切要,天下事还没有全部听到,如果能够做到这样,君主采纳规谏的美德就光大了。”皇上对陆贽的建言颇有采纳。

李怀光屯军途中,没有前进,屡次上表揭发卢杞等人的罪恶。群臣议论之声喧嚣沸腾,都扬言责备卢杞等人。皇上不得已,在十二月壬戌日,把卢杞贬为新州司马,把白志贞贬为恩州司马,把赵赞贬为播州司马。宦官翟文秀是皇上所信任的人,李怀光又指责他的罪过,皇上也为此把他杀了。

乙丑日,皇上任命翰林学士、祠部员外郎陆贽为考功郎中,金部员外郎吴通微为职方郎中。陆贽上书,推辞说:“初到奉天,护从皇上出走的将士们都只加进官阶两阶,如今只有翰林升迁官职,实在不妥。一般说来,惩罚应该先加于地位显贵和亲近的人,而后加于地位卑下而疏远的人,这样的诏令才不会遭到冒犯;奖赏应该先加于地位卑下而疏远的人,而后加于地位显贵而亲近的人,这样才不至遗漏掉立有功勋却未被奖赏的人。希望能够先录用立有大功的人,再遍及群臣,那么我就不敢独自推辞封赏。”皇上没有许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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