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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纪六十 翻译 第5节

壬申日,皇上任命工部尚书郑覃担任御史大夫。起初,宰相李宗闵厌恶郑覃在宫中数次批评朝政得失,上奏请求罢免他翰林侍讲学士的官职。皇上从容地对宰相说:“殷侑的经学与郑覃的经学很相似。”李宗闵回答说:“郑覃、殷侑的经学水平诚然非常崇高,但是他们的议论却不值得听取。”李德裕说:“郑覃、殷侑的议政,别人不愿意听,只有陛下想要听。”十天后,皇上的诏命下达,任命郑覃担任御史大夫。李宗闵对枢密使崔潭峻说:“现在朝廷所有的事情都由皇上直接下达诏命,还要中书做什么!”崔潭峻说:“做了八年的天子,听凭他自己做事也是可以的了!”李宗闵听后脸色一变,不再说话。

乙亥日,皇上任命中书侍郎、同平章事李宗闵为同平章事,充任山南西道节度使。

秋季七月壬寅日,皇上任命右仆射王涯为同平章事,兼任度支、盐铁转运使。宣武节度使杨元卿身患疾病,朝廷议论派人代替他,李德裕请求把昭义节度使刘从谏调任为宣武节度使,就可以把刘从谏从上党拔出,使他不能与崤山以东的割据藩镇连结在一起。皇上认为不可行。癸丑日,皇上任命左仆射李程担任宣武节度使。

皇上对近年来的文士不精通经学感到忧虑,李德裕请求依照代宗朝宰相杨绾的建议,在进士考议论文时,不再考诗赋。李德裕又说:“从前玄宗以临淄王的身份平定宫廷内乱,即位以后就对宗室子弟怀有猜疑,不让他们出宫担任朝廷与地方的职务。天下人都议论说,这样是在幽禁骨肉,损伤人伦关系。如果在天宝末年的安史之乱与建中初年的朱泚叛乱期间,宗室分散在各州做官,虽然他们未必能安定王室,但是还可以各自保全性命。宗室之所以全被安禄山、朱泚残害,是因为他们都聚居在一宫的缘故。陛下诚然应该利用册立皇太子的机会,下制书允许宗室中年龄已大并且亲属关系疏远的出宫,并且授予他们各州重要僚佐的官职,让他们携带自己的儿女,出宫后各自婚嫁。这一沿袭了近百年的有弊病的法令,一旦因为陛下断然革除,天下还有谁不感到高兴呢!”皇上说:“这件事我很久以来就知道不合理,当今诸王中难道没有德才兼备的人?只是没有地方施用罢了!”八月庚寅日,皇上正式册立皇太子,因而下制书:诸王从现在起按照辈分的高低陆续出宫,授予紧、望一级的州刺史、僚佐;十六宅的县主,也根据她们的年龄,及时出宫嫁人;进士科停止考诗赋。诸王出宫一事,竟然因为朝廷商议授予官职时意见不一,只好中途作罢。

壬寅日,皇上加任幽州节度使杨志诚为检校右仆射,仍然另外派遣使者去安慰晓谕他。

杜牧对河朔三镇割据跋扈以及桀骜不驯感到愤怒,而朝廷议政的人却只能一味姑息迁就。于是写了一篇文章,名叫《罪言》,大略认为:“国家自从天宝末年盗贼兴起以来,对河朔三镇的一百多座城池,没有剩下尺寸土地,人们看待它们,就好像是回纥国、吐蕃国一样,没有人敢窥视。齐、梁、蔡也受他们的流俗的影响,因此也抗拒朝廷,做了盗贼。从那时到现在,从来没有相隔五年而不打仗的,这样吵吵打打过了七十多年。现在的上策,没有比整顿内部更好的,中策没有比出兵攻取魏博更好的,最差的计策是轻率出兵讨伐,既不估计地势是否有利,也不审察攻守的形势。”

杜牧又哀伤府兵制度的废除,于是作《原十六卫》,认为:“国家在立国之初沿袭隋朝的府兵制度,设十六卫府,但是就现在的制度而言,设官任职最没有意义的,恐怕就是十六卫府了!推求事情的本原,府兵制度是国家安身立命的根本。贞观年间,在内用十六卫府蓄养武将,在外设置了折冲、果毅府五百七十四座,用来训练储备兵卒;边境发生战争,那么武将统兵出征,没有战争,就解散军队,住在卫府中。当武将居住在卫府时,国家授予的俸禄和官爵就足以供奉他们,他们所统帅的兵马分散住在各折冲、果毅府。这些折冲、果毅府分为三等,上等不超过一千二百人,春、夏、秋进行农耕,冬季进行训练,士卒的军籍簿由将军府掌管,兵卒平时分散在农田之间,势力分散,必定人人自爱,即使有蚩尤做元帅,也不能使他们跟随作乱。等到武将统兵出征住在外地时,因为统领的士卒收到檄文才来,士卒们既有朝廷军法的惩罚在前,又有朝廷爵赏的鞭策在后,赏与罚相互制约影响,哪有空闲产生谋反之意!即使有蚩尤做元帅,也不可能带领他们叛变。从贞观到开元的一百三十年间,武将兵卒从来没有叛乱过,这正是大圣人所以能够恰当地运用权柄统治轻重之兵,制定平衡内外军事力量的神圣方法啊。到了开元末年,有愚笨的儒生给玄宗上奏章说:‘如今天下已经太平了,请求废除府兵制度。’武将们上奏章说:‘如今国家兵强马壮,请求攻打四周的夷族。’于是朝廷废除了府兵制度,边境的军队向外作战,朝廷的武将和军队都大举奔赴边境,朝内空无一兵。导致尾大不掉,外强中干,安禄山得以在幽州拥有重兵,一旦他叛变,朝廷无力讨伐,耗尽了天下的财力,从肃宗到敬宗,七位圣君全都因此昼夜焦急,这时再想讨除却怎么也不能成功了。由此可见,对于武将和军队,怎能让他们有一天掌握国家的命脉呢!然而天子不能没有军队,而军队驻扎外面会发动叛乱,驻扎在朝内被人用来篡国。要使得在外不叛变,在内不篡国,从古到今,最好的办法,恐怕就是设立卫府!近年来,朝廷任命节度使,弊害更加严重,大抵都是市井小人送很多金玉、倚靠宦官、交付钱财,就能得到委任。他们一点不懂父兄孝悌的礼义教化,又没有为国家慷慨激昂的义气。一旦通过贿赂打通了关节,拥有上百座城池,上千里的土地,立刻唾手而得,他们当中桀骜不驯、刚愎自用的人,肆意扰乱朝廷的法制,不让它约束自己,不惜杀害贤臣良将的全家,不让他违背自己,为了武力统一、形势便利,没有不做强盗的。那些阴险狡猾的,则对百姓按家计口征收重税,交付给奸邪佞幸之人,从卿大夫买到国公,离开州郡得到五都,把四境所管辖的疆土,作为别馆。如果他们中有一人不幸而长寿不死,就会任意剥削百姓,抢尽天下人的财物。我天下之所以至今战事不息,百姓穷困潦倒,没有不是因为这个原因造成的。唉!当年文皇帝设置十六卫的深远大意,有谁愿意推求本意并且恢复呢!”

杜牧又作《战论》一文,认为:“河北之于天下,就如同珠宝一样重要;而天下之于河北,就如同人的四肢一样。河北的风俗浑厚朴实,果敢地从事农耕和作战,又加上当地牧草茂盛,适合放牧战马,地势平坦,方便骑兵作战,所以只要河北藩镇出征作战,一定取得胜利,而居处十分富饶,不必贪图天下其他地方的出产,自己就可以繁盛地增长。这就像一个农家大户,不需要珠宝,却自然富裕一样。国家没有河北,就没有精良的盔甲、精锐的士兵、锐利的刀剑、优良的弓箭与矫健的骏马,这是国家的第一肢,失去了兵力。在与河北邻接的河东、河阳、义成、宣武、武宁、天平这六个藩镇中,国家尽量驻扎重兵,专门用来阻塞敌人出入的要冲,不能派去做别的工作,这是国家的第二肢,又失去了兵力。上述六个藩镇的兵力,共计有三亿,都低着头依靠朝廷供给衣粮,横拱双手,无所作为,这样一来,从淮河以北,黄河以南,东到大海,西到洛阳,取尽这片土地的所有财物,也才能勉强供给,这是国家的第三肢,失去了财力。在咸阳的西北边防,国家同样驻扎了重兵,防备吐蕃入侵,取尽吴、越、荆、楚等地的富饶财物去供给戍守的士卒,这是国家的第四肢,又失去了财力。国家的四肢全都去掉了,只剩下头和身子,岂能凭借这样的状况维持长久的太平!如今朝廷若果真能下决心根治这五个方面的弊病,那么必能一战而安定天下,使国家重新长出四肢。天下太平无事的时候,身负国家重任的大臣苟且偷安,只顾自己的利益,使士卒流离失所,兵器不锋利,盔甲破损,这是朝廷不训练军队的过失,也是导致官军出征失败的第一个原因。官军中只有一百个人背着干戈作战,靠天子供给衣粮,但是兵籍上领取军饷的人却有一千人,无论大将偏将,都公然享受空缺的赢利,总是以敌人的强大为幸运,而以官军长久在外为快乐,所以军中真正能作战的人很少,而消耗军饷的人却很多,这是朝廷不责求兵卒实数而估计军饷供给的过失,也是导致官军出征失败的第二个原因。军队打了一个小胜仗就虚张声势,奔走相告献上捷状,虚报战功,来求取君王的赏赐,有时一天之内赏赐两次,有时一月之内数次封官。官军还没有凯旋班师,而所写下的官位已经很高,爵禄已经达到极点,田地住宅已经非常广大,金银丝帛已经溢满仓库,甚至子孙都做了官,还有谁愿意出生入死为朝廷效力呢!这是朝廷赏赐太滥的过失,也是导致官军出征失败的第三个原因。官军出征失利后,丧失了大批士卒,失去了重要的城市,但是一旦逃回京师,只是被贬为州刺史去上任。他们回头看到用于刑罚的刀锯,毫无恐惧之感,镇定自若,不到一年就登上大将之坛,这是朝廷惩罚太轻的过失,也是导致官军出征失败的第四个原因。军队出征,大将不能专有领兵的权柄,受到恩宠的宦官和中使轮流来指挥,堂而皇之地指挥军队列阵,轰鸣震动地擂鼓督战,一个说应当摆偃月阵,一个说应当排鱼丽阵,三军将士上万人,在旋转徘徊犹豫惊骇之际,被敌军骑兵趁机拔取了我们的旗鼓,大败而归,这是朝廷不能专任一人而求其成效的过失,也是导致官军出征失败的第五个原因。现在朝廷真诚地想要另外征调兵马来洗刷过去的耻辱,而竟然沿袭从前的弊政,是不会有作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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